“娘子,您在找啥?”
看到月娥总是前后左右东张西望地找,不知她在找什么,冬梅忍不住问。
“我在看,能不能看到熟人。”
在这山野石阶上,娘子还有熟人么?冬梅有些狐疑,也跟着左右看了一下。
月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上次遇到冯垛垛的那块石头边上,从冯垛垛交给自己的那几枚铜钱变成一撮黑灰后,就知道它不是人,是一缕鬼魂。
那石边的缝隙间不知何时开出了一朵拇指大的小白花,在它背后一片青草中显得很醒目,清风拂过,小白花似在微微点头。
“你还在吗?”月娥喃喃道。
“奴在您身后呢。”冬梅赶紧应道。
娘子真是奇怪,自己明明就在她身后还问,每次走在石阶上,娘子都是神神叨叨的。
月娥怕再说话引来冬梅慌恐不安,就碱默不言,不再开口了。
两人默默地爬完石阶,迈入了报国寺山门。善男信女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香烟缭绕中,“大雄宝殿”里已有不少的信众在烧香拜佛。
月娥和冬梅只好站在宝殿门外等,里面的人出来了才有空位进去拜。该到她俩了,月娥走进去背对着众人,面对佛菩萨形象,方才摘了帷帽。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她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曝光了容貌,被人指指点点。她在拜垫上默念着圣号,虔诚地礼拜了一百零八拜。
人群中,七爷身穿一袭墨色华缎锦袍,头簪一根墨绿玉簪,戴着极难被人察觉的人皮面具,显得面色普通,隐在善男信女中并不显眼。
他往前挤了挤,看到蒲团上跪着那个穿粉蓝色罗裙的背影和背上一条乌黑的及腰长辫,还有长辫上扎着的与衣裙同色的粉蓝蝴蝶结。
他眸光闪了闪,不经意间又往前挤了一步,想尽量将她看仔细些。
月娥身边站着冬梅,另一边是一位灰衣僧人和半人高的红色功德箱,身后的人是看不到她面容的。
礼拜完毕,月娥跪在蒲团上作了回向,特别回响给了冯垛垛,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她带好了帷帽,站起身来,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进了功德箱里,与僧人微笑合十,退出大殿。
大殿门口,冷不丁一位长身玉立的墨袍男子迎面站在她面前。他脸上的眸光亮了一下,微微低着头看向她。
月娥歉意地侧身让开,让他迈进了殿门。
她伸手拉着站在身后,背着大包袱,提着半人高藤木食盒的冬梅,到了人来人往的廊下。转个弯,进了僻静处那方红墙上洞开的月亮门,将热闹的人群抛在身后。
墨色华缎绵袍男子进了大殿,跪在月娥跪过的蒲团上拜了几拜,站起身来,从袖中摸出一袋金子,双手捧给僧人。
“法师,这些财物用来塑佛金身。”
“施主,请问尊姓大名,好在功德簿上记下一笔。”僧人向他双手合十,微笑着问。
“勿须写姓名。”
“施主,功德无量,随喜,随喜…”
七爷面无表情,也跟着双手合十。而后,转身出了大殿。
“此处可否有客房?”七爷顿了顿,对身后送他到门口的僧人问道。
“有的,施主若是需要,请跟我来。”僧人满脸笑容,忙殷勤道。
他对于有福报的大施主是极为看重的。
“好,我想歇歇脚。”
僧人往前紧走两步,到了他身边,领着他往后院去了…
后院小禅房里,月娥将点心和茶叶一一从食盒里拿出来,恭敬地放在老和尚面前的茶桌上。
“师父,这些点心是自家做的,干净得很,您尝尝,若是合口味,以后我们就专门给您做,用来供养寺院。”
月娥说完,躬身行礼,将一盒桃酥饼往老和尚面前推了推,谦诚的态度让老和尚不吃都不行。
“好,都挺好。”
老和尚慈祥地露着笑脸,不忍拂她的意,拿起一块桃酥饼,咬了一口,又酥又香甜。喝茶时,吃上这么一块,确实很不错,老人家不禁赞许地点头。
月娥看到老和尚吃了一块自己做的饼后,面呈欢喜之色。她一下子就开心了,两眼弯弯,喜上眉梢地坐了下来。
她抬手给老和尚续了一杯热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随意,舒心地饮起来。
屋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人,啜茶对饮,很是温馨,静谧。
冬梅进屋后,轻手轻脚放下食盒,就退到室外去,端一条凳子靠门坐下。
她见了老和尚就心生腼腆,不自在,规矩得手脚都不知放何处。
月娥跟着老和尚静静地饮着茶,心里不觉又涌起了一直以来的困扰,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了,开口道:“师父,我觉得有些古怪,怎么到哪里去都能感知到阴物,或是看到它们。即使是上寺庙来,还能看到那阴人冯垛垛。”
听她这么说,老和尚原本平静欢喜的神情一变,现出了凝重之色。
他目光如电,定睛看向月娥莹白如玉的印堂,那里有一股隐隐的黑气在暗动。
红鸾星动。
老和尚心下了然了,这小娘子目光清澈纯净,那附身在她身上的一魂一魄不知是谁,被压制着。正是因红鸾星动,有了与世人一样的五欲之心,破了纯净之气,也破了她曾有的修为,那附身的魂魄才有机会妄动。
“唉…”老和尚惋惜地轻轻叹息一声。
月娥心里一紧,忙问:“师父,为何会这样?为何出现这般状况?”
“看到什么人,都是因缘,旁人如何干涉得了他人因缘。”
“请师父指点迷津,如何才能摆脱那些阴气。”
月娥的眼圈微红,心下焦虑。实在不想在不经意间又看到哪个角落里,有一双阴森森,诡异的眼睛。
“这阴阳之气此消彼长,阴气盛便会时常看到阴物,阳气盛,阴物不敢靠近,就看不见。与清净心和定中修行看到的阴人是不一样的,因为定中的心是不动的,就象看镜子一样,不会受到惊扰。”老和尚缓缓开口道。
世间的一切现象,山河大地都是唯心所现,唯识所变。心动万法生,心不动万法皆空。
“师父,我懂这些理,可发生的事,真的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啊…”
她很想说,这个身体就不是她原来的身体。
还有思想,到底是属于原来身体的,还是属于现在这个身体的。若思想不属于现在这个身体,那么,怎么从这个身体又想出许多的想法来?谁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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