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见状,解释道:“你不记得东邻那个黄头发的女孩了吗?算起来,我们搬家都已经十年了。那时候我还没到及笄之年,你也是个小孩子。”董生恍然大悟,说道:“你是周氏家的阿琐吧?”女子点头称是。董生又问:“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十年不见,你竟然出落得如此苗条美丽!可你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呢?”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我嫁给了一个痴呆的丈夫,过了四五年,公公婆婆相继去世,我又不幸守了寡。如今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我想起小时候认识的人里,只有你还算熟悉,所以就来投奔你了。我进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正好有人来邀请你出去喝酒,我就只好先躲起来,等你回来。等了好久,我的脚都冻僵了,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所以才借你的被子来暖和一下,希望你不要怀疑我。”董生听了这番话,心中十分欢喜,便脱下衣服,和女子一起睡了,心里还暗自得意。
就这样,一个多月过去了,董生的身体渐渐变得瘦弱不堪。家人看到他的样子,都感到十分奇怪,纷纷询问他是怎么回事,董生却总是说自己也不知道。又过了一段时间,董生的面容变得更加憔悴,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他这才开始感到害怕,于是又去找那位擅长脉诊的医生为自己诊治。医生看了他的脉象,脸色凝重地说:“这是妖气入侵的脉象。之前我说的死亡征兆已经应验了,你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了。”董生听了,大哭起来,不肯离开。医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为他扎针、艾灸,又开了一些药,叮嘱他说:“如果再遇到什么异常的情况,一定要坚决拒绝,不要被迷惑。”
董生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回到家后,女子像往常一样笑着来邀请他。董生却一脸愤怒地说:“别再来纠缠我了,我马上就要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女子感到十分羞愧,也生气地说:“你还想活下去吗!”到了晚上,董生按照医生的嘱咐,服下了药,独自睡觉。可他刚一闭上眼睛,就梦见和女子发生了关系,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遗精了。他更加害怕了,于是搬到内室去睡,让妻子在一旁点着火守着自己,可还是会做同样的梦。等他醒来,却发现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又过了几天,董生突然大口吐血,吐了一斗多,最终还是死了。
与此同时,王九思在自己的书房里,也遇到了一个女子。王九思见她容貌美丽,便忍不住和她有了私情。他询问女子从哪里来,女子回答说:“我是董遐思的邻居。他以前和我关系很好,没想到被狐狸迷惑而死。这些狐狸的妖气十分可怕,读书人应该小心防范。”王九思听了,对女子更加敬佩,于是对她百般宠爱。可没过几天,王九思也变得神情恍惚,身体越来越瘦弱,还生了病。
一天晚上,王九思突然梦见董生,董生对他说:“和你相好的那个女子,是一只狐狸。她不仅害死了我,现在又想害你。我已经向冥府申诉了,要发泄我心中的怨恨。七天后的晚上,你一定要在室外点上一炷香,千万不要忘记。”王九思醒来后,觉得这个梦十分奇怪,便对女子说:“我病得很重,恐怕就要死了,有人劝我不要再和女人亲近了。”女子却笑着说:“如果你的命里该长寿,就算和女人亲近也能活下去;如果命里不该长寿,就算不亲近女人也还是会死。”说着,她又坐在王九思身边,和他调笑起来。王九思心里实在无法抗拒,又和女子发生了关系。事后,他心里十分后悔,但却无法拒绝女子的诱惑。
到了第七天晚上,王九思按照董生的嘱咐,在门口插上了一炷香。女子来了之后,看到香,立刻拔出来扔掉了。当天晚上,王九思又梦见董生,董生责怪他没有遵守约定。第二天晚上,王九思悄悄地嘱咐家人,等他睡下后,偷偷地再点上一炷香。女子躺在床上,突然惊叫道:“又点香了!”王九思装作不知道,说:“我也不清楚。”女子急忙起身,找到了香,又把它折断熄灭了。她回到屋里,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王九思回答说:“可能是我的妻子担心我的病,听了巫师的话,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驱除邪气。”女子听了,显得有些不安,在屋里徘徊着,很不开心。家人偷偷地看到香又灭了,就再次点上了。女子突然叹了口气,说道:“你的福泽深厚。我误杀了董遐思,又来迷惑你,确实是我的过错。我要和他一起到冥府去对质。如果你还念着我们往日的情分,就不要毁坏我的皮囊。”说完,她慢慢地走下榻,倒在地上死了。王九思点上蜡烛一看,原来是一只狐狸。他还是担心狐狸会复活,赶紧叫来家人,把狐狸的皮剥了下来,挂在一旁。
王九思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又看到那只狐狸来了,狐狸说:“我向冥府的法曹申诉,法曹认为董生是因为见色起意,死有余辜。只是责怪我不该迷惑人,收回了我的金丹,让董生还了阳。我的皮囊在哪里?”王九思回答说:“家人不知道你的话,已经把皮剥下来了。”狐狸悲伤地说:“我杀了很多人,现在死也算是报应了。可你也太狠心了!”说完,恨恨地离开了。王九思的病情十分危急,几乎丢了性命,过了半年才渐渐痊愈。
龁石
在新城,王钦文的祖父家中,有一个姓王的马夫。这个王姓马夫,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前往劳山去学习道家的修行之法。
到了劳山之后,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修行当中。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渐渐不再依靠生火做饭来获取食物,只以松子和洁白的石头为食。在这种独特生活方式的影响下,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全身上下慢慢长出了细密的毛发,看上去与常人有了很大的不同。
就这样,数年的时光匆匆流逝。在这期间,他心中对家中年迈的母亲充满了思念之情。想到母亲年事已高,身边无人照料,他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决定回到家乡。回到故乡后,他的生活逐渐发生了一些改变,慢慢地又恢复了生火做饭的习惯,不过他依旧像从前一样,保持着吃石头的奇特癖好。
令人称奇的是,只要他看一眼石头,就能立刻知道这块石头的味道是甜、是苦、是酸还是咸,就好像普通人品尝芋头一样轻松自然。他吃起石头来,就如同吃普通食物一般,毫无异样之感。
后来,他的母亲不幸离世。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他的内心再无牵挂,于是又一次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劳山,继续他的修行生活。从他再次回到劳山到现在,又过去了十七八年的时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一直在山中坚持着自己独特的修行之路,过着与尘世隔绝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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