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犇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个匈奴人了。
风餐露宿，漂泊不定，物质的艰苦还只是一方面，紧绷的精神更折磨人。
他就知道，崔琢的恩情不好还，这种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只会更狠。
楼犇紧了紧身上的羊毛衣服，拨开有些散乱的头发，继续探查起地形来。
延姬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早点回到都城。
风吹日晒之下，他早没了那副世家公子的温雅，除了粗糙了许多的外表，内心也变得坦诚直白。
在这片辽阔的天地之下，什么弯弯绕绕都显得多余，楼犇甚至还学会了不少匈奴话，关键时候能应付巡查的士兵。
他扭头看了一眼，周围几个正忙着放牧的人。
眼线人手都深入敌人腹地了，崔琢忽悠人的本事还真是没话说。
*
内应是非常有必要的。
崔琢早在最初计划时就这么想，后面也确实费了不少心力去驱使这些人。
不过其中最大的意外是赫连朔。
他的父亲是匈奴贵族，从他的姓氏就可以看出。
而他的母亲则是被抢去的汉人女子，因此他不被父亲喜欢，又被兄弟们排挤，被族人欺压。
崔琢围剿那队匈奴人时，他们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把赫连朔推了出来。
说这是身份不一般的贵族小子，用他换其他人活命。
崔琢有点无奈，她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瘦瘦小小，破破烂烂，看起来还没羊圈里的小羊羔健康，谁信他是个贵族啊。
后来她杀了那群人，却被人拦住了马。
*
赫连朔自认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活到了遇见崔琢的那天，并且拦住了她。
他当时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有用的地方，除了那副躯体。
所以他跪地磕头，把性命献出去，甘愿为眼前的将军做任何事，只求活下去的机会。
崔琢眼中的人只有一种，区别在于利用价值的多少。
不管男女老少，她一视同仁，任何人都有适合的用途。
当然，不一定是你自己期望的那种。
她很有耐心的把赫连朔带回去，洗干净，换身衣服，再摸索打量一番。
与自己差不多的年岁，身形却瘦弱的惊人，相貌是胡汉融合的样子，淤青伤痕证明过的很惨。
但是骨架粗大结实，眼睛有神，也够果断，看起来不是个傻的……有培养价值。
*
赤木图忿忿不平的从王帐走出。
赫连朔那个混血的杂种，之前就花言巧语得了单于信重，现在还给支持投降汉人！
他黄色的眼珠中狠意闪过。
呼邪愚蠢软弱，现在还要去给汉人当狗，与其跟着他，不如率部去投郅支单于……
心念一起便止不住，他摸了摸腰间镶嵌金玉宝石的华丽匕首，这是呼邪曾经赐给他的。
赤木图猛地松开手，抬头大步离去。
这不是背叛，这是为了生存做出的抉择！
王帐之内一片寂静。
“我不信赤木图会做出那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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