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一转,王直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童太尉在前线胡乱指挥,贻误战机,可有此事?”
宋安眼角一缩,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太尉童贯何许人也,那可是官家眼前的第一红人,王直如此发问,到底想干什么?
宋安哪敢搅合到这摊浑水里,当即表示道:“标下驻守震武城,陷于敌军重重包围,消息闭塞,不曾听闻。”
王直抬抬眼皮,又问:“又有传言刘法和童贯将帅不和,二人相争,置军情如儿戏,可有此事?”
“这......”宋安一时语塞,继续和稀泥道:“大刘经略相公是沙场宿将,知人善用,谋划得当。至于将帅不和之言,多半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嗯,言之有理,本官料想也是如此。”王直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西夏人狡诈,多半是故意放出来挑拨我军的谣言,果然不能偏听偏信。”
宋安低着头,心里飞速盘算,紧张到了极点。
这王直的思路太过跳跃,让他措手不及,根本反应不过来。
更要命的是,王直的问题各个诛心,无论是太尉童贯还是经略相公刘法,都不是他一个小兵能置喙的。
这哪是自己人?
摆明了在给他挖坑。
现在看来,这后方勾心斗角,还不如前线来的痛快。
王直一拍脑门,苦笑道:“看我,竟一时间浑忘了,快坐!”
“标下不敢!”
“自己人不必客气。”王直挥了挥手,道:“这里不是军营,放松些就好。”
盛情难却,宋安只好坐下,却没敢坐实,将将沾着椅子的边儿。
“刘法请功的札子上,是要保举你为昭武校尉。这可是正六品的武官,再往上就是将军了。”
顿住一下,王直笑着问道:“今年贵庚?”
宋安抱拳道:“说来惭愧,标下已经虚度二十一载了。”
王直指着他道:“你就别谦虚了,二十一岁的昭武校尉,除了将门世家,寻常哪能看见?年少有为呀!”
宋安心中也有些激动。
虽说北宋以文御武,武将不值钱,可到底距离将军就差临门一脚了。
试问哪个男人心中没有一个将军梦?
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察觉到一个问题。
王直刚才说,请功的札子竟是刘法上的。
不妥,大大的不妥!
童贯才是掌管西北战事的主帅,按理说这份表功的札子应该出自童贯之手。
现在刘法越俎代庖,难道两人之间的暗斗竟变成明争了?
不管明争还是暗斗,总归是神仙打架,万不该拿他一个小兵作筏子。
“标下惶恐,只怕要辜负大刘经略相公的厚爱了。”
王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询问道:“你竟不心动?”
宋安先点头,又摇头,正色道:“全赖皇上运筹帷幄,童太尉调度得当,大刘经略相公指挥有方,大人关爱有加,还有无数袍泽出生入死,才有了前线大胜,标下不敢居功。况且......”
叹了一口气,宋安的表情不似作伪,涩声道:“不瞒大人,现在标下一闭眼,脑子里就是那些战死的袍泽弟兄的音容笑貌。标下若是冒领了这贪天之功,置那些战死的袍泽兄弟于何地?”
这句倒不是借口,现在一回想起战场上的尸山血海,还心有余悸。
“不居功,重情义,真大丈夫也!”王直拍案,高声赞叹,又道:“总归是咱们皇城司的人。放心,本官必不会亏待了你。”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王直突然示好,未必是好事。
虽说宋安是东京人,却对东京的朝堂风云两眼一抹黑,更怕不明不白的给人当了枪使,当即婉拒道:“标下之前受了伤,病体未愈,已经跟上官告了假,回家安心养伤,只怕要辜负大人的厚爱了。”
王直怔住一下,脸上惊讶之情一闪而过,悻悻的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屏风上的傲雪寒梅图,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无奈的摇头道:“罢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说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宋安哪还不明白,这便是要端茶送客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