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娘双膝下面的蒲团极是崭新,既无跪拜的印痕,也未泛起毛边。
看着就知道,纯粹是平日里少人跪拜所致。
眼下吴月娘双手合十,双目紧闭,那张樱桃小嘴不停快速开闭着。
虽然她未发出半点声音,但庞春梅在一旁看着就知道,此刻她语速奇快无比。
庞春梅也能够猜想得到吴月娘究竟都在对佛祖说什么,近两年来,年景如此之差,家中买卖自是不大好做。
若不是因着西门庆尚且还有点殷实家底,其实也不够他这么糟的,只怕是早就遣送些小厮丫鬟了。
庞春梅牢牢站定在吴月娘身旁,朝着院内看去。
只见此时苍穹里一派灰白,眨眼间竟飘起了雪花。
寒风大作,枯枝飘摇。
却也不知这雪花究竟是从天际间降下来的,亦或者还是从江边山外飘过来的。
良久,又是良久,吴月娘猛然睁开双眼,转头看向庞春梅急问道:“莲花灯呢?”
庞春梅一愣,道:“啊?莲花灯?方才在轿子里时,莲花灯不是一直都在夫人你的手里面吗?”
吴月娘一番左顾右看,苦笑道:“都是家里面的糟心事给我搅的,记性都不好了,方才下轿之前莲花灯被我遗落在轿子里了。”
于是庞春梅便去取莲花灯。
迎春留下来伺候着吴月娘上香,几名轿夫将轿子停在报国寺外面安然等候。
庞春梅走出去把莲花灯从轿里取来之后,便折身往回返。
许是她走得太急了,不慎将怀中的菊花饼洒了一身。
只得是一面快走一面整理,把双手弄得黏黏糊糊极是油腻。
无奈之下,她只得是先行转道在报国寺院内的井边清洗双手。
寺院内宽敞广大,占地巨大,庞春梅怀中抱着莲花灯在院内寻寻觅觅许久,这才走到井边。
舀来一瓢水,双手用力在清水里揉搓。
水已极凉,双手沾着这水便如刺骨般痛苦。
庞春梅匆匆忙忙清洗了一番,将瓢扔下,拎着莲花灯向来时路上快步走去。
此时苍穹里飘下来的雪花已甚是稠密,这倒也好,天寒地冻的时节里一旦是落了雪,反倒也没那么冷了。
庞春梅在寺院内一路走一路看,走了大半晌,不止是没有回到大殿内,反倒是在原地兜兜转转老半天,死活也走不出去了!
她心知自己迷了路,然而寺院内空无一人,任凭她如何放声叫嚷,都只是作无用之功。
这张俏脸儿上立时便满脸窘色,将头低下来,手中的莲花灯和地上的积雪相映成趣,一同映入她眼帘。
她心想:反正一时间也找不到这鬼地方的出口了,莫不如先去看看清凉江,落了雪的江面上,定然很美。
她想到这一节,立刻便转身向南面行去。
走了一会儿,转过一面照壁,站在石阶之上,整片清凉江尽收眼底。
这条清凉江旧称古黄河,与报国寺某处院落相连。
江水常年清澈见底,天气暖和时,有不少人挑着扁担铁桶来此取水。
庞春梅清清楚楚看见,江面已然彻底冻结成冰,东南西北连成一片,片片大雪落在江面之上。
她深吸一口气,这苦寒东风里夹杂着阵阵梅花幽香,令她很是有些兴致。
她寻思着,既然都已来到清凉江了,最好还是亲自踏足清凉江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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