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不是交通的高峰期,林一笑边迎着风踱步,边看着还没有水泄不通的道路,心情开阔了不少。

心情开阔了,人就容易饿。

不远处的某亮麻辣烫香气扑鼻,但林一笑现在看着“亮”就觉得反胃,她没有犹豫地转身走进了一条小胡同里,熟练地东拐西找,便看到了熟悉的煎饼摊。

面糊在煎饼铛上发出的悦耳的滋滋声,鸡蛋的香气和葱花香菜小火腿完美融合,挑逗着林一笑空荡荡的胃。

——去他妈的博士公务员!老娘要吃煎饼!

因为城市规划,城管打击路边摊的力度一年比一年大。好吃的摊位要想有个好位置除了交摊位费意外,还要有个看起来干净漂亮的“外包装”。

路边摊本来就是小本买卖,摊位费对摊主们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挑费。

城管不可能24小时都开着白蓝小车在恨不得48小时都堵车的路上抓违规小摊,留给他们冲KPI的时间就那几个时间点,长点眼力见错开时间就不会被找麻烦。

比如现在,美味的煎饼需要藏在深巷子里。

这个煎饼摊之前在医院对面,以三块钱一套的价格傲世群“摊”。

摊主姓赵,叫赵春燕,四十岁左右,不算高,身材瘦小,不管对谁都带着和善的微笑,身上的红色围裙一尘不染,靠近了能闻见淡淡的皂角香味。

林一笑那个时候还是个同情心泛滥的热血青年,发现这么实诚的老板竟然是聋哑人士后更是认准了她的煎饼。

她买的次数太多,赵春燕在准备换地方开张的前一天特意加上了她的微信,说以后如果还想吃就给她发微信,她做好送过来给她。

林一笑受宠若惊,忙说不用,结果赵老板连连摆手,用手机打字到,医生工作忙,时间赶,她给掐着点做好送过来,不凉不热正好吃。

那个时候,林一笑还是个什么也不懂、每天被护士长凶完接着被沈泽正骂的菜鸟。病人的不信任和刚刚进入临床的不适应感压的她喘不过气,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当医生。

她虽然买煎饼买的很频繁,但除了“多加个蛋”以外,没和赵春燕说过多余的话。可赵春燕却认定她是医生,而不是病人或者陪床的家属。

说起来可能有些搞笑,支撑着她熬过菜鸟期的艰难时光的便是赵老板的这条微信——虽然她经常被骂,但她至少长了一张让人觉得是医生的脸啊!

这也是一种合适嘛。

“赵姨...”林一笑招呼还没打完,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一道白影,抢在了她前面开口道:“你好,请问这是什么?”

赵春燕一愣,她卖煎饼这么多年,第一次被成年人问这个问题,她指了指摊位上的“煎饼”两个字。

那人莞尔一笑,继续问:“我知道这是煎饼,我的意思是,煎饼是什么?”

听到这话,林一笑也愣住了——前有盲目自信的经济学转行博士,今有不知煎饼是何物的傻der。

这一天真是什么人间瑰宝都让她碰见了。

林一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美女,煎饼就是煎饼,全国统一名称为‘好吃的’,你要实在想了解它的发展起源可以百度一下,就别在这难为老板了。”

说完,林一笑绕过她,站到了她前面,回眸睨着她,问:“你要买吗?不买的话我赶时间。”

顾疏放微微蹙眉,她不是很不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话,她刚才有和她说话吗?

但出于“人生地不熟”的先决条件,她没有像怼林深一样怼林一笑,而是往旁边退了一步,手掸了掸林一笑拍过的肩膀,把这个莫名其妙插话的女人当成了空气。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有躲过林一笑的眼睛,但林一笑没有多想,她身边有洁癖的人多了去了,这位连煎饼都不知道啥的瑰宝有洁癖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她点了点头,对赵春燕说:“赵姨,老样子,要两套。”

赵春燕麻利地倒面糊、摊煎饼,打鸡蛋动作行云流水,一边的顾疏放看的满眼新奇。

林一笑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想:“这别是个二傻子吧。”

林一笑打量着“二傻子”,发现她长得不仅不傻,还很贵气,说是娱乐圈里的不知名小明星也有人信。

好好的姑娘,可惜了。她想。

顾疏放也在用余光打量着林一笑——这个人长得和她没有礼貌的行为不同,她长得很文明。

齐肩的黑发没有烫染过的痕迹,脸上画着极淡的妆,但并不精致,只是极其敷衍地涂了一层粉,口红也掉的差不多了,好在底子不错,经得起造作。

“长得很文明”站在阴影中,平均五秒钟晃一次,整个人疲软无力,有一股给张床就能就地入睡的丧气劲。

——这人多半是不行了,顾疏放想。

赵姨动作很快,林一笑提着煎饼转身走的时候,便听见顾疏放语气诚恳地说:“老板,老样子。”

林一笑没忍住笑了出来,赵姨也跟着笑了,顾疏放独自茫然。

林一笑折回去,给她“科普”道:“美女,‘老样子’不是菜名,你想吃什么样的得告诉老板,类似加不加蛋,加几个蛋,要不要香菜葱花火腿肠,要甜面酱还是豆瓣酱,懂了吗?”

顾疏放不解,瞥了眼她手上的煎饼,说:“但你买的就是‘老样子’啊。”

“那是因为我常来买,而且每次都是要一样的,所以我说老样子,老板知道是什么,”林一笑耐心十足地解释,“你连煎饼是什么都不知道,上来就‘老样子’,赵姨上哪找你的‘老样子’啊。”

“这样啊,”顾疏放恍然大悟,觉得“长得很文明”好像没有那么“不文明”了,她浅笑着说,“谢谢。”

林一笑随意地摆了摆手,说:“没事,不懂就问是中华美德。”

“会打中文吗?”林一笑问。

顾疏放点了点头,说:“会。”

“我是加两个蛋,一根火腿肠,豆瓣酱,不要葱花香菜,如果想吃和我一样的,手机打字给赵姨看就行。”说完,她没有在管顾疏放,两手捧着一套煎饼吃着,另一套挂在手腕上,踱步出了胡同。

顾疏放望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但随即便自己否定了——这个人和她记忆里那个人相差太远。

记忆力的人是一团热烈的火焰。

这个人,喘口气都像是嫌累。骨子里透着的“丧”和“颓废”把她那还算文明的长相也消磨成了不过尔尔。

怎么会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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