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旁红雪松依旧挺拔,不过下面多了把折叠藤椅,想必是徐钟良常在那里久坐。

她今日一身复古红棕色衬衣裙,倒与那红雪松远远相称。

下搭一双白色板鞋,头发用丝带盘起。很轻盈的打扮,可惜不抗风。

天色阴沉,远处吞云熄影。四周光景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随后洋灯绵延数里。

入夜了,风更大。

拢拢外套,也无暇伤春怀秋,又回到房间里去。

说了不叫,岳子临还是把徐钟良叫醒了。温筠鹭出房门正好遇上过来准备敲门的他。

“师傅叫你呢。”

“醒了?”温筠鹭无奈笑笑,“年纪大了难得睡睡觉,随他呗。”

“下午睡久了也不好。去吧。”说完,他又往楼梯口拐去,轻快地下了楼。

岳子临跟了徐钟良十几年,算是他的半个孙子。除了他,还有些徒弟,也常来这里。

温筠鹭偶尔会和他们打打交道,但不知为何,她和南京这里的人就是熟悉不起来。

来到二楼主屋,门虚掩着,敲敲后推进去,房间里亮着大灯,明若白昼。

徐钟良已经起来了,坐在带椰棕软垫的太师椅上翻看一本艺术画册。

温筠鹭看了眼,齐老的画作陈列。

敛了敛眉,笑唤:“外公,好久不见。”

她很庆幸,徐钟良还是上次见的那副模样,没有变得更老。

虽然生着病却精神矍铄,蓄着山羊胡,苍瘦,又因那明亮的眼神,看着颇为仙风道骨。

温寄言曾和她说过:“其实你长得像你外公多些,尤其是这一双眉眼。”

“确实好久啦,看你也不想我伐,电话都好久才打一个。”徐钟良每次佯装生气,都要刻意改为吴语口音,“过来给我看看你瘦了没。”

温筠鹭叹气,依言过去,却不老实,随手拿起他膝上的画册翻了翻。

“详解版。”徐钟良解释,“还有注释背景。”

温筠鹭兴趣不高,又给他放了回去。

逡巡一圈,房间摆设还是老样子。

置物柜一格摆着尊和田玉地藏王菩萨像,手握佛杖,立于莲花座上,庄严不可侵/犯,纤尘不染,看起来是常常擦拭。

而徐钟良面前的书桌上则放着几本经书,墨砚旁有一线装临摹本。

摊开,用翡翠镇纸压着,只窥见边上一行方正规整的九叠小篆。

温筠鹭淡淡扫了眼,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若不是这些东西,她外婆和母亲也不会那么痛恨他。

“我爸这几天有来吗?”她目前为止,还没主动联系过温寄言,“今晚他能过来吗?”

徐钟良轻叹,也不继续看他那本画册了,合上,边放回桌上,边感慨:“就那天来了一趟儿,过夜的功夫都没有,忙得没影儿。听说现在人在高淳那儿考察,离这百来公里,晚上不过来,明天可能会来吧。”

温筠鹭了然,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六点二十八分。

她挑了下眉:“晚饭都有什么呢?做了松鼠鳜鱼没有。”

徐钟良笑道:“还有你爱吃的糯米藕和盐水鸭,云嫂的手艺儿,你还不放心吗?”

“好阵子没吃到鳜鱼了,上次回江城,总惦记着,可惜我浇汁那一步总弄不好,让我妈……”说到这,猛然一顿,自觉失言,改了口,“这次我可得向云嫂好好讨教。”

徐钟良表情未有变化,仍是温温和和的。他拿起桌面角落的一条唐域芽庄沉香木佛珠手串戴上,动作很慢,像是在沉思。

好半天,才突然抬起头,问:“你妈她……怎么样了?”

温筠鹭和他对视,也没有躲避的意思。默了默,反问:“我爸没和您说过吗?”

“他不愿说的。”徐钟良顿了下,摆摆手,“罢了,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她,总过得很好。”

“嗯,整天忙里忙外,联合会机关里的事也多。身体,挺健康的。”温筠鹭说着,给他多提了两句,“上月体检,医生说她身体素质和三十来岁的人差不多,我妈还拉着我好一通打趣。”

徐钟良静静听完,点头:“那就好。”

又打量她片刻,神情微变,“不过看你眉间带郁,最近是遇上什么人了?”

温筠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爸妈都好,但你心里却像藏着什么事。”徐钟良笑笑,“伸手我看看。”

温筠鹭不信面相手相这些,但长辈要看,也由着他来。

伸出手,徐钟良仔细察看许久,又抬眼看她面容,上下略过一圈,喃喃:“人纹开明,气通色亮,你却隐带忧虑。看来遇到的这人,让你避无可避啊。”

温筠鹭想起周枫笑吟吟的模样,默然。

“是有人追求你吗?”

温筠鹭轻咳:“不是。”她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只仓促望了眼门外,“云嫂饭菜也该做好了吧?”

“她饭菜做好了总会上来喊。”徐钟良宽容地看着她,“算了,不说了。我们先下去吧。”

一同下了楼,这才留意到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口那挂了幅画。

线条凌乱,错中有序。连章都没盖,只题了个“参”字。

温筠鹭驻足,伸手隔空虚描了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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