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林如海小心翼翼叫内侍带着私下里见了钟泽元,钟泽元取了密旨与他看了。

上头写的却是令林如海将差事回禀与钟泽元,另有一份明旨,赐林如海为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兼巡盐御史。

林如海小心之心松快下来,长出一口气,忙面北谢过太上皇恩典。

钟泽元含笑道:“如海乃麟德十九年进士及第的探花郎,原因无妄之灾才遭左迁。如今重回高位,也是实至名归。倒是我占先,先道一声恭贺。”

林如海忙笑着拱手,“皇子爷谬赞。”

两人之后相谈正事,钟泽元不过略问几句,都在林如海早预备的范畴内,答的小心,并无错处——钟泽元也不是真心苛责,明知林如海是太上皇的心腹,不过随意问两句应付。

问罢正事儿,林如海才算是悄悄出了口气,暗自叹这位爷年纪轻轻威势惊人,往往一双眼睛看过来,不等说甚么,眼神儿先吓得人干咽口水。

“两淮盐政上的税银,”钟泽元顿了一下,笑道,“皇祖父的意思便是叫你尽快接手,这次我在扬州停驻半月,届时回京,税银便一并叫人押运。”

林如海忙躬身回道:“是,臣必定尽心竭力。”

钟泽元也察觉他小心,有意松快些,便笑道:“适才来的路上,闻听如海家中有一女孩儿,请了位老师在家,四书五经无一不通,倒是叫人惊叹了。”

这是高平递来的条子上写的小消息。

林如海却全无轻松,他悚然一惊,暗道典校果然消息灵通,比之前朝厂卫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忙道不敢,心念微转,忽想起忧心无人带黛玉进京来,当下试探着叹道:“当不得殿下赞誉,不过是聊慰膝下空虚罢了——只这孩子一个孝顺是好的。拙荆卧病,她亲自侍奉不说,见拙荆提起京城,先有名的净和师太处,又自请亲自前往祈福的,倒是叫我好生心疼。”

他试探着说这么几句,若是钟泽元不搭言便当是慈父之心,若是钟泽元搭言了,自然好了——

一则黛玉人小体弱,虽不能随皇子舆驾进京,但能跟着押送税银的官船进京最好,不必忧心安危;二则也是同太上皇表忠心,自己唯一的女儿都放心随着送去了,哪儿还有二心呢?

钟泽元自然洞察了他的意思,正暗合自己心思——更何况林如海要向太上皇表忠心,便不能悄悄的,定要张扬起来。还能有什么比跟着重兵看护的税银船进京更“大张旗鼓”的呢?

他不动声色夸了几句,又提点道:“皇祖父也最看重一个孝字。”

果然林如海大喜,又谢过钟泽元赞誉,才忧虑道:“只是京城山高水远,她一个小孩子家,我如何能放心?很是苦恼了一阵子,如今也寻不出个周全法子。”

钟泽元微微笑了,“这有何难?林卿还同我使心眼呢?我这里不便,你自管叫令嫒随官船上路就是——我带的上千的兵丁,可放心了?”

林如海老脸一红,连连赔笑。

钟泽元便叫留一个人来,届时上路好跟着同去。

林如海连连拜谢。

钟泽元笑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权当我体谅令嫒一片孝心。”

林如海忙也替黛玉谢过。

“如海外道了。”钟泽元不再多谦,倒似是不在意地调侃了一句,“也是我替如海省事儿——皇祖父最厌苞苴竿牍之事,林大人一向做的极好。”

这却是钟泽元叫秦理查的,原本钟泽元并不在意的,只是不知为何瞧着贾化贾雨村的名字不大舒服,翻了他的履历,见倒不是什么人物,进士出身,一个落魄的官儿。

却也是进士出身,只是知府任上被上司弹劾贪酷、生性狡猾,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被吏部考核撸了的。

钟泽元最是不喜这样的人,很是皱了皱眉,贪酷之人,何堪为师!

又忖度太上皇退位,启祥帝登基,奏准起复旧员,只怕林如海要去信举荐,这才在话中稍提一语,若林如海未参详出来,钟泽元其实便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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