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披华贵的黑色狐裘,身边只带了一个稳重的婆子。江吟兄妹看着深夜无人之时到访的郡王妃,觉得有些诧异。
郡王妃柔美的脸上似有轻愁,她拉过江吟的手:“好孩子,莫要多礼,让我去祭拜你的父母吧。”
灵堂的大门敞开,夜晚独有的潮湿寒意灌了进来,烛火明灭不定。
郡王妃在江氏夫妇灵位前久久伫立,才将手中的香插在铜炉中。
江拂气息微急,刚刚急忙出去了一趟。他从侧门进来,手中拿着一块成色极好的莹润玉佩和薄薄的文书。
郡王妃转身注意到了他手中之物,目光闪烁:“大郎,你……”
其实她这次来就是为了将两家的婚事作罢,只不过江拂世事洞明,让他率先提了出来。
“郡王妃,当初两家结亲的缘故晚辈也不再多说。一直以来,阿吟因世子饱受盛京流言蜚语的困扰。如今晚辈再次提议,两家之约不妨就此作罢。”江拂不卑不亢地说道。
“曜儿不懂事,一直让阿吟受委屈了。我是真喜欢阿吟这个孩子。”郡王妃苦笑,转头看向江吟,“如今阿婉已故,若是你还愿意的话,我和郡王想认你为义女。”
江吟抬起头,眼中蓄着泪水看向郡王妃:“义母。”
郡王妃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好孩子。”
撇开世子蛇精病的举动,郡王夫妇其实都待她极好。不过江吟还有功利方面的考量,认下郡王府这一门亲,利远大于弊。
爹娘逝去,兄长丁忧三年,仕途受困。若是有郡王府这层关系,她在盛京仍有人撑腰,无人敢欺负她。她的名声也不会因为这次婚事的取消而受到影响。
最重要的是,郡王妃和大长公主私交甚好,她想接近那个人……
长公主走后,兄妹俩长夜漫漫守着青灯枯坐着。江拂摸着她的头轻叹。江吟眼微红地看着灵位,依偎在兄长身旁。两人无言却心意相通。
另一边,郡王妃回到府中碰上了廊下的世子,疑惑道:“这么晚,曜儿怎么还不睡?”
“母妃的打扮,想来是从江府吊唁回来。为何不叫上儿子一起?那丫头一定十分难过。”
“你既然问了,母妃便同你说,两家婚事已经取消。”郡王妃无奈地看着他,“如今你不能再借着不满意婚事而欺负人家。”
安曜之先是愕然,后气极反笑:“母妃是疯了吗?为何瞒着我取消婚约!”
郡王妃似是没有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大:“当初高僧曾说,你的妻子应该是父母双全的有福女子。但阿吟如今……”
“什么高僧,就母妃信得紧。因为他的鬼话,在我病重时找了仅有七岁的阿吟,如今又因为他的鬼话要将婚事取消。这难道是儿戏吗?”安曜之失望地看着她。
“曜儿你这是……”郡王妃有些艰难地问道,“莫非喜欢上了阿吟?”
安曜之先是一愣,然后像被踩中尾巴似的高声反驳道:“母妃不要胡说,谁会看上那个黄毛丫头。只是看她被退婚可怜而已,女儿家的名声不是很重要吗?”
“那就好。曜儿不用担心,我和你父王打算下个月认阿吟为义女,她的名声必不会受连累。”郡王妃长舒一口气,有些欣慰,“你们虽无夫妻的缘分,但你作为义兄以后可得好好照顾阿吟。”
安曜之:……
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来得冷,正月里寒风仍是凛冽。江氏兄妹穿着不缝边的白色粗麻布衣服,腰系麻绳,脚穿草鞋。
江拂特地嘱咐婆子在江吟的衣物内添了厚厚的鹅绒衣。饶是如此,她仍是冻得鼻子眼睛通红。他在府门前摔了瓦盆,整个送灵的队伍开始行进了。
江吟和江拂抱着阿爹阿娘的灵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在这个大冷天,江拂怜惜妹妹却没有怜惜自己,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向城外的墓地。
东阳郡王世子坐在沿街的酒楼上看着江家的送葬队伍从前面经过。他的目光落在队伍前瘦弱的女子身上,用力地攥紧茶杯。
碧绿的茶面微微荡漾。
“世子这是心疼了?”碧婉善解人意地在一旁捏揉着他的肩膀,“可两家的婚约不是取消了吗?据说现在盛京城的小娘子们都高兴极了,都在积极准备郡王妃举办的相亲宴呢。”
安曜之收敛起脸上异样的神色,冰冷地推开碧婉:“本世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对面的茶楼上,刑部侍郎晏离淡漠地看着东阳郡王世子和他身边的女子,目光在送葬队伍上停留了一会,随后放下竹帘。
郊外,冽冽的北风刮得脸疼,吹起漫天洋洋洒洒的纸钱。江吟看着棺木入土,一抔又一抔的黄土掩上,与今生的爹娘做最后的告别。
……
转眼又过了一年。三月三,上巳节。这是一个迎春赏游的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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