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王唤之也心知这不太可能。

“昨天我在望楼上远观,觉得蛮子旗帜虽多,但似乎故作声势而已。”高长陵心细如发,因此掌军六年来虽然不曾有过大胜的战功可以再进一步,但也不曾有过大败,

“我恐蛮子可能已经分兵而走。”

由于蛮子不善攻城,因此分兵是蛮子寇掠北地常用的做法——分出一部分人马牵制住宁朝的军镇,保护自己的后路,然后大军向下一个军镇而去,这样可以尽可能的劫掠更多的军镇周边的村庄,却不用攻打城池。

但是眼下似乎又不是这种情况,蛮子想要阻止中州开北漕,就非要攻下北关城不可,这次并不是一次普通的“蝗祸”——乌央乌央的蛮子骑兵寇掠北地的情景像极了蝗虫过境。

“若是分兵去春水或者饮马,这两镇均有万人守备,阳槊火儿总共才三万人,分兵去攻三座有守备的城池,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作为一部的参赞军机,分析军情本是他应有之责。

忽然王唤之想到了,大声叫道,“蛮子是准备打援?”

“不错,我也是有这个想法。”见到王唤之同样的推测,高长陵更添了几分忧虑,“若是北大营出援北关城,多半会用石陷阵出饮马镇,太容易掉进蛮子的陷阱里了。”

“那我去写信知会石陷阵和北大营?”

王唤之转身正准备起草文书安排信使,却又被高长陵喊住。

“北关城非援不可,陷阵营又多是步卒,即便再小心谨慎,恐怕也经不起阳槊火儿数万骑兵的冲击,援军一定不能从饮马镇出。我思虑良久,唯今之计,当请神机营快速北上,牵制阳槊吉颜主力,虎威营从朔方出,切断阳槊火儿退路,我部、石陷阵和柳虎威便可合围阳槊火儿部而歼之,由此方能解我北关之围。”

什么?

王唤之听了心里大惊,这计划实在太大胆了,分明是以北关城为诱饵,意图围阳槊火儿部而歼之,风险也十分大。一旦抄了阳槊火儿的后路,蛮子的攻城必定比当前还要猛烈十倍,而虎威营要等待神机营北上策应牵制住吉颜部后,才能支援北关城——这几乎就是放弃了高长陵了。可以想见高长陵已经在考虑与城皆亡了,因此,这计划也只有由他向北大营提出来才合适。

“大人…”王唤之还是打算劝谏,事实上局面暂时并没有糟糕的这个地步,就算没有援军守个十天半个月的应该可以,没必要逼急了蛮子。

只见到高长陵摆了摆手。

“我意已决。开北漕是东阁议定的大事,不早决断,朝堂上给盛帅的压力不见得比蛮子小。”高长凌叹了一声,“这份军报关系重大,要劳烦唤之你亲自跑一趟。”

王唤之心中一滞,高长陵这是打算将他摘出去,不用陪着一起在北关城中丢了性命。

“唤之,你二月入军以来没多久战事便起,倒也没什么时间跟你说说闲话。”

高长陵随意的把话头岔开,又似乎是可能意识到自己未必有机会在未来的这场血战中幸存,“你不是我,河谷王氏的出身,足以担保你在庙堂上有一席之地,何苦要到这苦寒之地捞取军功?”

六姓七家在朝堂上尤其是文官中有巨大的影响力,在枢密院则要小的多,以王唤之的才学和名望,若是走文官这条路,凭借这个姓氏,将来得入东阁也未必没有可能。

“只是想为国效死罢了。”

王唤之慨叹一声,生于河谷王氏,平日里听的都是庙堂上的算计和人心,但是自己的内心深处,只愿提三尺青锋,守边拓土。

不知怎么的,王唤之突然想起了那个景煜五年祸事中身亡的、被“六姓七家”弹劾为权奸的大将军陆清明。

“好一个为国效死,唤之,看我这北关城楼上,可有敢惜身不效死命者!”

高长陵抚掌称快,长风吹动他的须发,铁铠铮铮做响。他亲自斟满两杯酒,一杯递给王唤之,另一杯则一饮而尽。

“唤之,今夜便去朔方吧,且满饮此杯,我为你壮行!”

这一夜,王唤之单骑出城,书生意气。

剑光乍起间,他回头望向北关城,城楼上军士正举着火把值守,将整个北关城照的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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