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袁国宁半靠在床上，一见谢尘进门，挣扎着想支起身子。谢尘连忙上前扶起老爷子，手上几乎感到不到重量，像扶一名小孩。“老爷子你需要好好休息。”
袁国宁咳嗽了两声，“我的身体，我清楚，怕是熬不了多久了。你是那位先生的徒弟，我这临死之前，就想找你说说话。”
老爷子形容枯槁，脸上都是老人斑，很是虚弱，谢尘心生怜悯：“老爷子，那咱们就聊聊天。”
老爷子很满意，拍着谢尘的手。“好呀，你一看就是好小伙子。那位先生不愿意见我，能有你这位传人见证我老头子寿终正寝，也心满意足了。”
袁老爷子对自家老板的执念未必有点太深了，谢尘道：“要不然我叫我师父来吧。他道法通神，说不定能治好你的身体。”
“不用、不用。他既然不来，自然有他的道理。小伙子，那天你师父念的歌诀你还记得吗？”
“不太记得。”
“我记得，而且记的清清楚楚：人多才能，心机灵巧，祖业飘零，离乡别井成事业，兄弟多力，驳杂多端，为静处安然，出外有人敬重，可进四方之财，有贵人扶持，逢凶化吉，勤俭一生，无大难，只是救人无功，恩中招怨，重义轻才，易聚易散，早年不能聚财，三十三岁方知劳苦，凡事顺意，三十**，四十岁称心如意，末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妻宫有克，三子送终，寿元六十九，闯过八十一，死于三月中。”
“这段话啊，我念了几十年，想了几十年，就是我的人生信条。”
袁国宁咳了几声，“我幼年优渥，后来家里遭逢大难，被打成了四旧，我靠拾荒过了一个多月，反差和打击之下就想投河自尽。你师父的师父是位神人啊，滔滔江水，他踏水而行，一起一落就把我提上了岸，救了我一条命。”
谢尘心道难怪你对老板那么信任。
“当时我就以为他是神明下凡来拯救我的，祈求他给予我人生的指示。他开始一直拒绝我，让我换个地方好好生活就行。”
“后来先生拗不过我磕头祈求，便念了这一段歌谣。我从此背井离乡，从学徒开始，慢慢闯下了现在这翻家业。”
“我的早年是幸福的。因为我清楚我的未来和命运，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也能坚持过去。先生确是神人，我一生的成败轨迹与那歌谣一模一样，我也一直为此欣喜。直到前几年我六十五，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只剩四年的寿命。我开始用尽一切办法保养身体，延年益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垮下去。”
谢尘觉得奇怪，老板说这歌谣是他随口念的袁天罡称骨歌，算不的准，为什么又能把这袁老爷子的一生算得清清楚楚。
袁国宁叹了口气：“从那以后，我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件事。可潜意识里在告诉我会在哪一年死去，还有多少寿元，日子过得战战兢兢。”
如果知道自己只有三年寿命，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态，谢尘也不知道，他不知道怎么跟袁国宁讨论这个问题，只能做一个倾听者。
袁国宁回答了他：“我不想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后来的每一天，每一次身体保养都成了折磨。到今天，我知道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但我也解脱了。”
“谢大师，老头子临死前求你件事。”
“老爷子……你讲。”
袁国宁拿起电话：“让袁婷进来。”
袁婷进来，双眼通红：“爸……”
袁国宁拍拍床沿，示意袁婷坐过来。
“婷婷，十三岁那年你病突然好了，然后似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但不管你是谁，一直都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我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
袁婷张口欲解释。
袁国宁摆摆手。“知女莫若父，你什么都不要跟我讲。”
袁国宁一手牵起谢尘的手，一手牵起袁婷的手，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谢尘，你答应我的，从此以后婷婷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袁国宁嘴角翘起，缓缓闭上了眼，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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