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望江路到林府或回宫都是同一条路。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林云溪正大光明地皱着眉回头看了眼祁策,随后,大步从望江路转向回林府的路。动作不耐烦中,谁也没发现林云溪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公子,你看,他们又跟着我们了。”瞪了一眼后面的人,暖冬愤愤不平。这都什么人啊,不过是不小心拽了下他的衣服,紧跟着也赔礼道歉了,竟还不依不饶地赖上她们。    又走了会,等过往行人少了些后,林云溪才突然转身,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祁策面前,“你这木头,为什么一路跟着我们?”    “对,我们老爷可是刑部的郎中,你要是再跟着我们,小心把你抓到大牢里拷打一番。”见小姐终于正视后面这群讨厌的人,暖冬上前一步,非常有气势地喝道,语气十足地为他们老爷官位自豪。    高宏忍不住地笑出声,区区正五品的小官,连他都不曾放在眼里,竟然还敢在皇上面前大言不惭,真是不知所谓。    “放肆,”一声喝道,御乾宫大总管的威严尽数散开,暖冬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高宏本想继续治治这对皇上出言不逊的主仆,只是,还没动作就被祁策暗中阻止了。    等了一会,见对方突然哑住,暖冬胆子复又大了起来,只觉得给小姐丢了脸,“你才放肆,跟踪我们还有理了你。你家公子衣服又没坏,我们又是银子又是礼物地赔罪,你们竟然还不满意,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贪心的主仆。”又气又恼,暖冬说话的语速快得不得了。    “你……你……”大总管高宏一时被气得话都说不出话来。这些人简直太太放肆了,不仅对皇上不敬,还公然污蔑。跟着他们?呵呵,不过五品小官的次子,谁给他这么大的脸竟然觉得皇上会跟踪他?还有贪心,整个大祁都是皇上的,有什么可贪心?    “暖冬,”见高宏真的气狠了,林云溪斜了一眼暖冬,示意其不要说话。    “为什么跟着我?”站在祁策对面,林云溪又问了一声。    “这路无名无姓,何来我跟着你之说?”淡淡地问着,祁策一点也没有被对方护卫围住的后怕及自觉。    “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真是块木头呢,”以扇敲手,林云溪微抬着头,“谁说这路无名无姓了?锦春路,自然是姓锦名春。还有,从碗生面馆出来,就我们走到哪里你们到哪里,不是跟着我们是什么?别说巧合,我可不信。”    刚想说巧合的祁策,生生咽下到喉边的两个字,“就不能是我们同一个方向?路这么宽,没听说只允许你一个人。”    被话噎住的林云溪狠狠瞪了眼祁策,“你这木头倒是挺能说的啊,哼哼,也不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小心我让人揍得你走不了路。”对比自己这边八个人,对方只有两个人,林云溪坏坏地笑着。    “是吗?”被威胁的祁策一点也不怕,反而淡定地问着,“无缘无故在都城闹事,不知令父知道了会怎样?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应该不是摆设吧?”    “你……”这下轮到林云溪说不出话了。    高宏高兴了。心里偷偷佩服着,皇上就是皇上,两句话就能将这小子说得无话可说。    “哼,本公子今天集福,不和你这穷小子计较。”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林云溪问,“我叫林云浩,你叫什么?”出门这么多次数,林云溪一直打着她二哥的幌子,此时自然一点也不心虚。    不屑说谎,祁策背着手站得笔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林云溪自然第一时间发觉祁策不配合的态度,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名字是金名字啊,嘚,我现在还不想知道了呢,反正以后就叫你冷木头、臭木头,看和你多么符合啊。”    半天之内被起了这么多外号,祁策心里真实想法谁也不知道,只面上依旧平淡,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林云溪见着气得牙痒痒,又不能真打真骂的,只得站在祁策对面,一动不动地盯着祁策看。    “你……,”又不是真的木头,没一会,祁策就被盯得不自在,“我叫迟明甲,可以了吗?”话说出口,祁策才发觉他竟然生出无奈、妥协的情绪,而且,对此还并不反感。    深深看了眼林云溪,十几岁的少年,明明只比他小了几岁,但看着就是嫩呼呼的。似乎,一点也不怕他,甚至还把他当成好相与的,动作神态带着点高高在上,却难得的没有那种令人讨厌的感觉。    “哦,那你为什么跟着我们啊,”心里微微松口气,林云溪面上依旧维持原样,“首先说明,之前我拉你的那一下,不是故意的,也已经道了歉赔了礼,你不许再扯这件事让我帮忙其他的。而我爹虽然是刑部郎中,但上面比他大的官员多得是,许多事也不是他想帮就能帮的。”    “你以为我是有事找你帮忙?”祁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出声。他自认为没做出什么令人误会的举动,真不知这人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难道不是?”微皱着眉,林云溪看向祁策,“我还以为你有事要找我帮忙,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才跟着我们呢。”    给了一个你想多了的眼神,祁策拒绝回答这种弱智的问题。    不说话的祁策看着冷冰冰的,自带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前世,他是皇上,她是小小妃嫔,一生荣辱全都系在他身上,不敢也不能得罪。每次小心翼翼的接触,在看到他不言苟笑的表情时都缩了回来,生怕惹得他生气而累及自己和家人。    还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林云溪才渐渐发现,祁策虽然经常冷着脸,但并不是那种容易生气的。甚至,某些时候,他比一般人都要心软。之后,她尝试着改变自己和祁策的相处模式,果然,他来她宫里的次数多了起来,两人相处也更亲近些。    只是,后宫是人性最复杂的地方,无时无刻不透着阴谋。真相、假相,除了当事人谁又说不清。被打入冷宫,说实话,林云溪怨过却不恨。谋害皇嗣是什么样的大罪,她清楚,能留着一命都是看在过往的情面上。    “你要多笑笑,这样冷着脸,别人会怕你的。”忍不住的,林云溪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不,你还是就这样吧,别笑了。”想到若是别人也发现了他真实性格,那不是给她未来之路增加很多障碍,林云溪忙忙改口着。面冷就面冷点呗,反正她知道他心里并不是那么冷就行了,至于其他人才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呢。    交浅言深,林云溪虽想和祁策多说点话,但也怕引来反效果,认为她随便什么人都这样,“现在你走前面。”说完,让出路让祁策两人先走。    高宏跟在祁策身后,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眼林云溪,这人太大胆了,竟然敢怀疑起皇上,简直不能饶恕。    林云溪倒没在意高宏态度,不是不在意高宏这个人,而是知道他一切喜好以祁策为先。和暖冬从小伺候她一样,高宏也很早就在祁策跟前伺候,虽然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忠心却是一等一的。    “公子,你看看他们,”暖冬有些气不过对方态度,竟然对他们小姐这么不敬,太可气了。    “好了,再不回府,天都晚了。”林云溪看了一眼暖冬,这丫头性子还得压压,不然真不知什么时候就得罪人了。不过,想到到时候暖冬发现祁策两人真实身份,又有些看戏的心态。    晚上躺在床上,林云溪细细回想今天一天的事。嘴角高高挂起,觉得今天的自己简直太幸运了,不仅如愿见到祁策,还说了好一会的话。后宫中,皇上的喜好就是一切指向针,危险的同时又是高收益。能得皇上一丝真心,有时候,可能就多了一条命,家族多一种可能。    今日,她以这样态度对待祁策,他日就算出格一点,祁策也只会想到两人初识,不会觉得她心机重。    而且,在后宫诸多恭敬中,她想,祁策也希望有人能随便点,不是一味地害怕吧。不然,曲曼涵的受宠是怎么回事?那么没规矩的一个人,竟然能常年宠爱不衰,除了文采、小主意多,未尝不是皇上喜好的反应。只是,她们懂得都太晚了,那时候再作改变不说自尊受不受得了,就是皇上那也不信。    之后在家里老老实实陪了王氏几天,林云溪又带着暖冬出府玩。此时,距离进宫还有五天,该学的都学得差不多,时间最为宽松。    只是暖冬有些紧张,总觉得自己懂得不够多,以后进宫帮不了小姐,“小姐,马上就要入宫了,我们不出去行不行?”    “就是快入宫了,我们才要多出去呀。”林云溪知晓暖冬的心思,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宫女满二十五岁才能获准出宫,暖冬和她同岁,这一入宫就意味着在那牢笼里呆上整整十年,而她,从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暖冬,你愿意跟我一起入宫吗?那里一言一行都得小心翼翼,说不定什么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到暖冬上辈子为她而死,林云溪忍不住问出声。    “当然愿意了。后宫那么危险,若是没暖冬在边上看着,小姐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而且,暖冬从小就伺候小姐,知道小姐所有喜好,其他人根本就没暖冬尽心。”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从小就做好了小姐到哪她到哪的准备。而且,小姐对她恩重如山,她怎么可能让小姐一个人面对那吃人的后宫。    “好,那我们一起入宫。我会好好护住你的,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求皇上给了恩典,放你早点出宫。”握着暖冬的手,林云溪承诺着。    “小姐是不要我了吗?”暖冬吓了一跳,“我想伺候小姐一辈子,永远也不离开小姐。”    “难道也不想嫁人了?”小小地取笑了下暖冬,林云溪解释着,“宫女正常得等二十五岁才放出宫,那时都老姑娘了,能找什么好人家,多是些带着孩子求续弦的,小姐可不想你娃都没生就给人当娘了。”    “小姐…”什么嫁人的、娘的,暖冬羞都羞死了,真不知道小姐怎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口。    “干嘛?小姐我又没说错,”见暖冬真的羞得很了,林云溪才放过这个话题,“好了,不说其他,快点收拾收拾我们出府。”    直等人站在街上,听着周围热热闹闹,暖冬才反应过来她又被小姐忽悠得出来了,“小姐,我们真不能经常出来了,马上就要入宫,若是被老爷、夫人发现,一定会打死暖冬的。”    “你以为娘真的不知道?”不管暖冬在后头的唠唠叨叨,林云溪自顾自地逛着,“好了,不管怎样出都出来了,你再这样我让人送你回府耶。”    “就会拿这招威胁我,”扁了扁嘴,见林云溪看都没看她这儿,气呼呼地小跑跟上去。    “好了,别气了,你就当提前心疼心疼你家小姐。等入了宫,就和坐牢没啥两样,成天只能呆在自己宫里,”见暖冬还在生气,林云溪软言安慰了几句,“想吃什么,今天小姐依着你的口味来。”    “归元楼?”暖冬眼一亮,连忙回道。总结小姐之前出府的经验,每次都是吃完午饭再走一圈就回府,这归元楼离得近,应该也能早点回来吧。    林云溪一眼就看透暖冬的小把戏,也不说破,反正这归元楼菜色不错,有几分御膳房的味道。    只没想到,坐下没一会,竟然看见祁策带着高宏进来。两人这次穿的衣服好些,没了上次那种落魄功勋样。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们,祁策隐晦地和掌柜打了个眼色,便向林云溪这桌走去并坐在对面。    “你怎么来这里吃饭?”见祁策光坐着不说话,林云溪只得配合地上下看了眼祁策,好奇问道。眼神十足的这么穷还来这么贵的地方吃饭,祁策有些无语,第一次后悔低调过了头。    高宏有些不服气,只是祁策没出声,他又不敢多言。    看出高宏的顾忌,坐在正对面的暖冬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更是没得把高宏气死。这小子,千万别落到他手里,不然,哼哼。    没得到回话,林云溪也不生气,只光明正大地瞪了一眼祁策,当然,同时也得了护主的高宏一个白眼。    “你这小厮,胆子忒大,要不要我找人帮着□□□□?”想起前世高宏摆的架子,林云溪非常小心眼地问着。    “喂,冷木头,你怎么不说话,再不说话就不许你坐在我们这桌。”林云溪有些无语,不明白祁策的脑结构,明明前世他虽然也面冷心冷,但不至于这么问话都不答啊。    掌柜的正巧端着菜过来,听到那一声冷木头,手里的盘子差点吓得飞出去。这谁家的智障,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这么放肆,眼睛像看死人一般地看着林云溪,又是敬佩又是啥啥,十分之复杂。    见终于有人和自己一样的体会,不知道为什么,高宏竟觉得心情突然美妙了许多。之前那些气似乎一下子消了,饶有兴致地看着。    “你不饿吗?菜都快凉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祁策自顾自地夹起菜来,夹的还是林云溪先前点的菜。    “主子,”高宏有些吓住,这还没验毒呢,拿着银针的手不知是该拿出来还是收回去。    “无碍,”这里是他的地盘,祁策很放心。    林云溪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拿起筷子,“喂,这是我点的菜,你的还没上来呢,你怎么可以抢我的。”边说着边从祁策筷子下抢菜吃。一旁的暖冬也吓呆了,小姐肿么可以是这样的小姐,若是夫人知道了,一定会骂死她的。呜呜呜,她对不起小姐,不该每次都纵容着小姐出府玩。    或许是从没见过从他手里抢东西的人,祁策恼怒的同时更多是新奇。尤其是看着林云溪一边吃一边得意地看向他,脑子突然不受控制般,开始你争我抢的游戏。    旁边的三人都集体吓呆了,大眼看小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是他们高贵优雅的主子能做的。    一盘菜见底,祁策、林云溪脑子里的热度才下降下来,纷纷脸热了热。    林云溪:天,刚刚的事肯定不是我做的,都怪祁策!    祁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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