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红斗大如铜铃的蛇眼环视着四周,蛇身不停地扭动着,霎时被尾巴掀起巨大的土尘烟雾!    原本就光线黯淡的树林尘雾弥漫,所见范围不过眼前尔尔。    阿姈欲伸手掩住口鼻,右手一动才发现右手被云息牢牢抓紧,于是欲挣扎着抽出的手就显得有那么点尴尬了。    "别松手,小心掉下去。"云息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声音沉稳有力,透过尘埃传到阿姈耳里,握住的手温热舒适。莫名地,阿姈心底竟涌上一股安全感。    阿姈晃晃头,约莫不是自己脑子坏了,居然会有这种感觉。    "啊啊啊——"莫瑶的尖叫声穿透尘埃在空旷的树林里无限放大,听起来都有几分毛骨悚然。    "你在这里呆着别动。"云息将她带到一个月桂树上,枝桠粗壮,足够支撑两人。    "好。"阿姈迅速应了一声,随即手被松开,温暖的手心温度一下子消失,空荡荡的感觉。    这感觉仅仅出现了一瞬间,片刻反应过来后,阿姈双手死死抓牢了旁边的枝干,以防被这条蛇尾刮起的狂风给吹下去。    "云息哥哥!"尘雾弥漫中传来莫瑶欣喜的声音。    多半是已经救了回来,没出人命便无大碍。阿姈如是这般想着,萧霖祺武功也算不错,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渐渐地,蛇的动静也满满停了下来,当尘埃一点点散去,阿姈欲寻找云息等人的踪迹,然而,一双赤红的蛇眼恰好盯上了她!    这是天要亡我,阿姈脑子一片空白时飞速地闪过这句话。    不知道装死有没有用……    阿姈尚还在发愣之间,蛇已然向着眼前的生物发动了攻击!    殷红的蛇芯子哧哧地吐着,亮出白森森地牙齿,尖得如同刚削好的刀锋。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恶臭夹杂着尘埃迎面而来!阿姈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可能是要被活活熏死。    "小心!"不远处传来的声音,那人极快地穿过茂密的枝叶,精准地在千钧一发间横抱住阿姈,从原地腾空一跃!    阿姈原本站的枝桠被巨蛇横空咬断!    生死不过一瞬间。    阿姈惊魂未定间被人公主抱着,她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抬头看着萧霖祺额头上冒出细碎的冷汗,心尖像是被猫抓得揪着隐隐的发疼,恍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    "松开吧。"阿姈看了一眼仍旧搂在腰间的手,说话的语气颇为冷淡。    萧霖祺没说话,手依旧半搂住阿姈的腰肢,抬眸看她抵触的表情,缓缓开口道,"你瘦了些。"    ……干你屁事?    阿姈默默在心底翻着白眼。    "可还好?"云息一阵风似地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悠然自得地看着两人。    "没事。"阿姈简短地回答道。    萧霖祺见云息一来,腰际的手便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我听闻前面有一个八卦阵,萧公子武艺超群又懂奇门八卦,不如萧公子将蛇引入阵内,这样我等便可方便逃离。不知萧公子意下如何?"云息似乎没有看到这幕般,目光落在萧霖祺脸上,嘴角微弯,似笑非笑。    这是要找一个去送死的?    阿姈好奇地看着两人面对面相互对视着,萧霖祺眼神平静,几乎不露半分情绪,云息则依旧玩笑般唇角轻勾,甚是云淡风轻的姿态悠然。    "好。"片刻后,萧霖祺应下。    云息满意地点点头,直接一只手搂住阿姈的腰肢。    猝不及防间,阿姈惊呼出声问道,"你干嘛?"    "带你下去,不然你自己跳?"云息脸上虽带着笑意,眼底却丝毫笑意也无,反而透出一股森森寒意。    也是,阿姈小心瞥了一眼脚下,明显快三米高的树枝,她拖着这具差不多被掏空的身体估计跳下去也就断个胳膊腿啥的。    "抱紧了。"云息收紧了手臂,霎时便一跃而起。    阿姈被稳稳抱住,跃起时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还站在原地的萧霖祺。    萧霖祺亦回看她,一双墨色的眸子衬着夜色,嘴唇轻轻动了动,终没有发出声音。    阿姈低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云息哥哥。"莫瑶看到云息从树下下来,眉眼里均是满满的欢喜。    "可还好?"云息刚稳稳落地便低头看着手臂腕里的阿姈。    阿姈没有回答他,目光只是远远看着原本站立的那根树桠。    萧霖祺身形极快地从叶片层层中穿梭而过,转眼间便只余一道白影。    巨蛇"哧哧——"地吐着信子,黏稠的唾液顺着牙齿往外淌出,腥臭无比,斑驳花纹的蛇身不断扬起厚厚岩土,铺天盖地。    若是,萧霖祺真进了这蛇嘴里,想必以他的洁癖,恐怕都会把自己剥光了放药桶里泡上三天三夜吧。    如是这般想象着这个画面,阿姈不觉间竟轻笑出了声,惹来莫瑶一记白眼。    "嗤——"    一道白影从蛇眼前掠过,只见夜色茫茫中,银光一闪,巨蛇像是受到了重创般,兀的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嘶吼,豆大而殷红的血从蛇身上淌出,瞬间染红了地上的碎石泥土。    紧接着,巨蛇像是盯上了什么,尾巴迅速地在地上扭动,巨大的身躯竟极为灵活地在地上爬行,霎时刮起阵阵腥风。    "我们先走。"莫瑶欲拉住云息的衣袖,却发现云息的视线落在了阿姈身上,心底忽然有几分慌乱,强行压下之后,又轻呼了一声,"云息哥哥快些走吧,不然浪费了萧公子的一番苦心。"    听到莫瑶口中的萧公子,阿姈才收回一直追着巨蛇的目光。    云息瞥了一眼蛇追去的方向,眼神平淡,对着阿姈道,"我们先走,以萧霖祺的轻功应该没什么问题。"    阿姈微微颔首,随即三人匆匆往蛇去的相反方向撤离着。    夜色越来越浓烈,随着一段时间地不断赶路,离嘈杂的那块树林显然已经离得很远,几乎都快要听不到动静,仿佛这片树林又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云息哥哥。"莫瑶指着前方,说道,"前面应该有个山洞,今夜猛兽怪蟒甚多,我们不如先在洞里避避风头,待满月过后在行下山如何?"    阿姈看了看前面仅供一人能弯腰进入的洞穴,多半不会是什么猛兽的巢穴。    云息走近洞穴,伸手触摸着洞壁的泥土,捏在手指间片刻便成了碎粉末。    土质松软,显然这个洞穴被凿出的时间年代久远。    阿姈上前摸了摸洞穴边缘,大颗粒的岩石虽有些粗糙风化,但凿出的弧度却甚是饱满,更一步可以推断这个洞穴是人为的。    那么谁会到这种深山老林里特意凿这么一个洞?    "莫瑶姑娘。"阿姈尝试着询问道,"可否询问下,你是如何知道这个洞的呢?"    莫瑶轻蔑地哼了一声,并不想作答,但看到云息同样投来了目光,不由得眉梢微挑,对着云息露出一个还算甜美的笑容,施施然道,"小时候我曾进过这洞躲雨,但是未曾进入洞的深处。"    阿姈也没多想,直接抬头看着云息,只问了一个字。    "进?"    云息甩手丢掉手中的粉末,面色平静,答道,"进。"    二话不多说,阿姈爽快地让云息先在前弯腰探路。    洞有些幽深,越进深越显得格外的寂静。    阿姈一边用手摸索着洞壁,壁面甚为圆滑,像是可以雕琢而成,没有尖锐的岩石凸出,愈发让阿姈相信了这洞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三人一步一脚印缓缓地前进着,过了约莫半刻钟时间,洞口愈发大了些,能稍稍舒缓一下弯腰过久的酸痛感。    "滴答。"似乎有水滴声传来。    "云息哥哥,有水!"莫瑶喜出望外地惊呼了一声。    阿姈离她离得近,声音大得冷不防吓她小心脏扑通一跳。    这里过于安静,水滴声她都能听到,更何况云息。阿姈为这姑娘企图在这时候邀功的情商抹了一把冷汗。    "嗯。"云息还是微微应了一声,继续往前探着路。    莫瑶不由得喜上眉梢,脸色也好转了些许,朱唇轻扬起一个惬意的弧度,如同一朵娇花般明艳。    云息往前走了一步,忽然间停了下来。    后面两人也尾随他停在了原地。    云息掏出一个火折子,"嚓——"的一声点亮后,这时三人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完了洞穴,到了一间石室。    "这里有烛台。"阿姈打量着石壁边一个个精美的烛台,象征富贵荣华的牡丹雕花精细,交缠的枝叶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单凭这雕琢的工艺,价格定然不菲。    "这蜡烛你瞧瞧。"云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阿姈闻言走近了几分,这味道……似曾相识。    "是鲛泪!"莫瑶走近闻了闻,忽然间掩嘴轻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净是不可置信。    对,是鲛泪。    阿姈仔细看着这不足巴掌大小的蜡烛,这气味醇厚,正是从云漠引进的鲛泪,云漠靠海,而鲛泪则是海中不可多得的香料。每年云漠进贡给燕国的量也不过寥寥而已,通常也只有皇室才使用这种香料,若是加入蜡烛中,便使得蜡烛燃烧时散发出独特而醇厚的香气,甚至是延长蜡烛的燃烧时间数十倍以上,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不如来猜下里面会发现什么?"云息眼眸黝黑,微微有不知名细碎的光闪烁。    "好啊"    "没兴趣。"    两人同时出声,阿姈随口答道,神情慵懒,极为敷衍。    "你个没规矩的,怎么能对殿下如此……"莫瑶忍不住斥责道。    "行行行。我就是个乡下野丫头,郡主殿下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阿姈打断了莫瑶的话,一脸我年幼无知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的表情。    莫瑶斜眼不屑轻哼一声,道,"还算你这丫头有点眼力。"    阿姈只是微笑着并不作答。    倒是云息看了她一眼,说道,"前面隐约间有水流声,多半可能通向山的另外一个地方,我们且先行过去看看。"    两人也没什么意见便让云息继续带路。    阿姈轻快地走着,看着石壁上精致的烛台,便顺手将一盏盏蜡烛摘了下来,挑出两个点亮递给二人,自己则将剩余的蜡烛全数兜进自己怀里。    到底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这蜡烛都拿,莫瑶心底对阿姈的蔑视有更加深了一层,嘴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眼底的讥讽更甚。    一路上,三人均拿着一截蜡烛,便将整个室内的通道之路照得通亮。    被烛光照亮的光滑石壁上还有繁复的镂花图案,枝叶交叠,缠绕相开,映着烛火闪烁,意外地有了一种神秘莫测的美感。    "有花!"莫瑶眼尖地看到前面一片花圃,虽有些杂草,但是上面仍旧开着零零星星的花骨朵。    似有似无的花香在空气里弥漫着,出人意料的沁人心脾。    阿姈从未见过这种花,枝茎纤弱,娇小的花瓣仿佛风一吹就落了,娇弱得不堪一击。    "这翎花开得真好。"莫瑶蹲下身,用手指轻抚着花瓣喃喃说道。    "翎花?"阿姈向着花圃走近了一步,同样也蹲下身看着这花。    这花名字……    "这是我云漠特有的花。"云息随手掐下一朵,娇嫩的花骨朵轻轻摇曳着,如待嫁闺中的少女般娇羞。    云息凝视着花朵,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勾唇微微一笑,瞬间,花便在手中碾碎成末,说道,"这花在云漠有个传说,据说是心上人为了姑娘会种这么一大片花圃。这花只在云漠生长,且数量也较为稀少。如此能种这么一大片翎花,倒也是深情。"    阿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翎花,倒是跟她名字有几分相似,不由得对这花多了几分好感,虽然这花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处。    "云息哥哥,你看!"莫瑶走到花圃旁边,指着花圃对面,一条不知从哪引进石室的小溪隔断两岸开来。    "这里还有一块碑。"莫瑶指着花丛里一块半人高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吾爱月翎,葬于此。"    阿姈看到月翎两字,竟像是被人迎头重击一般,直直地盯着石碑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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