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石出自方外山,致人凭借灵力能贯通石里的未名空间。若是无为,这拇指大小的方寸石能装下半个长生内海。 陈碧落从兜里拿出方寸石,幽幽青光里,她取出墨黑清透的灵髓至宝。 她双手捧着奉给无为:“你看看。” 无为手中捏着筷子,他松开啃过一半的糯鸡爪,就着油腻筷头,从陈碧落手中夹起灵髓,“他们俗世人也真奇怪,堂堂陈族、李族,就为这么个,闹到我方外山了。” 陈碧落继续在方寸石上贯通灵力,这回掏出一块金色灵髓,“这是你从我体内逼出来的灵髓,这品级算得上醉鱼台公认的高纯度。两个到底有什么差距?” 屡身素手接过金色灵髓,“我听老秃头说过你受伤的事了。” 那日,李争鸣引路,李植开车带着碧落感到长生海岸边,海底通道被结界封住。 海面一如既往的万里无波,对岸遮掩在云烟后面,静默如斯。 李争鸣急乱如麻,朝着对岸高喊:“无为大师救命!” 李植心慌意乱,望着虚空求助:“求求高人!救救我女儿吧。” “......她吃了灵髓......” 静默晴空里巨响如雷:“什么?!她吃了灵髓?!我一再要求、一再严禁!别的地方不听话也就算了,灵髓这个事绝对没得商量!哎呀,我这辈子造的什么孽?遇见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絮叨声在海面上环绕,不觉间,无为已经立在李植面前,“叛逆徒儿呢?!” 李植吓了一跳,将无为引到车前,“她在留人亭破灵时昏迷不醒,眼看着气息都断了。我实在急得没办法,将一颗金色灵髓磨碎冲水给她喝了。还好,气息强了些。我知道方外山的规矩,碧落平常也严加遵守,这次是万不得已,是我自作主张,请高人体谅。” 无为手起灵力,在陈碧落周身游走一遍,“灵力透支......不妙......异灵不中用了。” 李植惊呼:“什么?!” 无为收了灵力,眨眼之间,他已卷着碧落消失在海岸边。徐徐海风里余音回荡:“事出紧急,就不跟你们摆架子了。结界已开,李争鸣带着你父登山吧。” 经过三千米透明通道,登上千级阶梯,过三门,李争鸣带着李植直奔山中西面朝海的苗圃而去。 苗圃中种着枝节如玉、花蕊如剑的异类花植。李植无心赏析,在清淡香氛里狂奔。 无为已将陈碧落安置在苗圃中的竹床上,他手上握着一节金色灵髓,微微冒着热气和血气,这是他刚刚从陈碧落体内逼出来的。 李植上气不接下气:“大师,我女儿没事吧?” “爸爸,有无为大师在,您放心吧。” 将灵髓扔给李植,无为吩咐李争鸣:“去苗圃里找两朵白色因无来。我只要两朵!白色的!要是采错了,我打断你的手。” 李争鸣忙跑出去了。 无为让李植在屋内的紫檀木桌前坐下,“桌上有笑戈今天早上煮的叶茶,你喝一杯。记住......” 李植揣了灵髓,忙自己掺了一杯热茶。“我知道,只敢讨要一杯。高人的茶是仙品,我肉体凡胎,怕多喝一口都承受不起呀。” “你少奉承人,我只是舍不得我笑戈徒儿的心血,她又要好些天才回来。” 叶茶里有微微清香,不是茶叶之苦,带着些甜。李植一杯热茶下肚,竟觉得疲劳全消,浑身灵力充沛。 “感觉如何?” 李植俯身拜谢:“灵药呀!才一杯香茶下肚,这时候就觉得全身舒展,晚辈觉得连灵力都勃发充沛啦。” 李争鸣摘了两朵白色莫蒻,跑回来上递给无为,“大师,按您的吩咐取来了。请快救救碧落吧。” 无为右手将两朵光秃秃的花苞在手心揉碎,左手调动起陈碧落的异灵,碧绿蝶魂灵纹在她身上微微扇动。 花苞已经被揉碎成点点白色莹光,无为将她融在碧落的异灵之上。 “呼——”陈碧落一口长气憋在胸腔里,这时终于渡上喉咙。 “嗯......要......死......” 陈碧落挣扎着睁开双眼,眼角晕开一团湿润。她在黑暗里憋得厉害:好像被谁往死了掐住脖子!她试图张开嘴,却喊不出一声,眼角都逼出泪来。 李植父子挨在床边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在呢。” 无为翘着二郎腿,秋后算账:“怎么样?在异灵虚弱的时候服食灵髓的感觉美妙不?” 陈碧落憋得厉害,又逼出两颗泪珠子,“难......难受......受。” 李植见陈碧落连话都说不清楚,忧心忡忡地求问无为:“大师,我女儿她怎么了?她好像想说什么。” 无为捋着白胡子,眉飞色舞,“她在说:我再也不打灵髓的主意了!爸爸你也别拿灵髓害我,我跟灵髓从此不共戴天!” 李争鸣听他怪里怪气的,忍俊不禁:“明明碧落服过灵髓之后才调回来点气儿。大师这么说,怎么好像她被灵髓害得不浅一样?” 沈础从外进来,和客人们见过,客气地称呼“族长”、“小哥”,见着无为就称:老不死! “老不死,结果出来了。碧落今天吃的是蜜糖糕,糕里有微量隐剂,在破灵过程中被灵力催化,效果放大百倍,使碧落沉溺于破灵,从而导致异灵严重透支。” 李植对饮食玩意儿上陌生得很,李争鸣从集瑰里听来一些小道消息:“现在饮食产业竞争激烈,有些生产商从鹅颈市引入的一种添加剂,能使食用者上瘾的。先商业街的那条饮食圈里,这种手脚应该是屡见不鲜的。” 李植从来多一个心眼:“真是意外?” 陈碧落支支吾吾地自责:“怪......怪我。”这蜜糖糕确实是她硬要跟朵主任要的。 蜜糖糕的追问无疾而终。 李植想着灵髓,转问无为:“大师可是说这灵髓有什么问题?” “李小哥,你常到方外山来,据你观察,我方外山师徒感情如何?” 李争鸣由衷感叹:“徒在上、师在下,过于纵容。” “我方外山顺应天道,自然无为。但是,绝不允许服用灵髓。就是想到了今天这一点——灵髓里有生命形式存在,这赋予髓质灵性,但也暗藏野心。” 陈碧落看向屡身手里的金色灵髓,半刻的功夫,白色莫蒻已经修复了她说话的气力。 “它在我的体内作祟的时候,憋得我喘不上气来。爸爸和哥哥都以为我是因为灵髓滋养才气息有力。其实是我的精神冥冥之中在和灵髓争高下。” 无为对着吃苦头的徒儿满意点头,将手负在身后,只说:“当然,今日碧落遭遇的意外太过巧合,也不是每个致人都像她这样倒霉透顶的。我方外山禁用灵髓,自然有禁用的资本。你们也不必在意我们山里的这一套,灵髓对灵力确实大补,尤其是,你们要是能找到天然灵髓,或是按照仿造天然灵髓的纯度......” 话戛然而止,李植却又存了一个心。 在身上擦净黑髓上的油渍,将黑色灵髓交到屡身手里,“你看看。” 屡身皱着眉头端看一阵,如葱指尖似刀,生生从灵髓上剐下一层外衣,透明外衣像水一般润滑,服帖在屡身指尖。 陈碧落有点紧张:“女神师母,您可别弄坏了。这是陈家的命根子,多少致人的眼睛都盯着呀。” 剥去外衣的灵髓质地韧软,却还是一整块。屡身到醉鱼台偷过多少灵髓,每每剥去寄生衣,都是一包散渣。 “这是......” 无为嘴里包着半块蹄膀,口齿不清:“没错,“没错,就......天然......的。” 玉笑戈翻个白眼,抡拳垂在无为背上,咚的一声,整块蹄骨掉在桌上。“看你噎得难受,我替您老顺顺,然后说说这天然灵髓吧?” 沈础立马呈上一杯热茶,揶揄为老不尊的师父:“快喝杯水把嘴里的冲下去,不然溅得到处都是。” 陈碧落难以置信:“这就是您说的,没有副作用的、完全纯净的那种天然灵髓?” 无为擦擦嘴角,“不是用散碎原髓压缩而成,自成一体,没错。我在仁义镇旅居时,和当时的方会长是忘年交。我曾在他手上见过,深邃的颜色、韧软的质地,别无二致。” 陈碧落生在灵髓世家,无为在防范她打灵髓主意上费过不少口舌。 “碧落,自你上次身受灵髓侵害,我曾告诉你灵髓里可能有生命形式存在,致人身怀异灵,但绝不能有过度杀生的意图。这是方外山禁用灵髓的根本。” 陈碧落答:“我记得。” 玉笑戈曾随无为逗留仁义镇,见过镇上的原髓产业。“这也是仁义镇来的?” 无为认为仁义镇是八九不离十的,“天然灵髓能是随便一个地方就能产的吗?得是仁义那种聚集天时地利的地方。咱们不是还在那里见到过天涯极兽吗?” “我曾问过爸爸,仁义镇是醉鱼台最大的原材料产地,你也说过,那里出产的原髓质量最好,极有可能出产高纯度的天然灵髓。”就在李争霆跟她说起原髓之后。 屡身说:“这天然灵髓毫无杂质、纯度百分百、性质温和,能包容低弱位级,是俗世里致人修灵的绝佳补品。” 陈碧落收好黑色灵髓,若有所思。 陈拜没有儿女,黑色灵髓就是陈家的命根子。李植将无为的话放在心上,他也看中这块黑髓。 然而,饶是陈李两家再严谨,防范得再周全。黑色灵髓竟被陈碧落监守自盗。 两个月后,方外山传出这个消息时,深闺内院的陈拜夫人怒火冲顶,竟然给气死了。 交接仪式筹备了两个月,烫金请帖已经派发到各门各族。临到前夕,方外山却放出话来:陈碧落私用黑色灵髓,违反方外山规,现逐出方外,已发回李家处置。 交接仪式当天,公会大门外空有彩带高悬,陈李门前寂寥低落,其他地方却很热闹,留下满城的说道嘲笑。 被看了好大一场笑话,陈拜毁名丧妻,陈族众人愤然四起,李族也失望至极。 但是陈碧落不同于争霆,作为名满重京的少年致人,她立时被请进陈家干净的清雅小院软禁待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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