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①⑦章

秦毅有些叹息，他觉得自己是有些钦佩冯颖的。　　她或许做错过事，但她坦然的接受了这种结果。对于这一切，对于发生在她身上的伤害，她没有声嘶力竭的狂怒，也没有去刻意的逃避，只是努力的想要结束这一切，虽死不悔。　　他明白了冯颖的意思，就在此刻，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将她消灭，彻底了结这一切。　　他是个自私的人，虽然心里惋惜，但是即使冯颖没有拿出要牺牲的觉悟，为了救舒眠，冯颖也得死。　　而冯颖也能明白他的想法，她轻笑不语。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就会变得不惜一切。　　她收敛了灵力，完全放弃了抵抗，静静的等待着。　　“抱歉。”　　秦毅轻声道，可动作却很坚决。　　他拿出符纸，轻念咒语，祭出了炎火。　　火苗扑腾着，像闻到了美味一般，瞬间向散发着邪气的方向窜去。火焰缭绕，缠绕在冯颖身边，片刻间熊熊燃烧起来，火焰中，痛苦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不，不要。”　　陈磊怔怔的看着，将许姨的身子递给陈晓，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那炽热的火苗似乎灼烧了他的双眼，眼泪顷刻间流满了脸颊，“不要，冯颖，不要啊，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冯颖……”　　同一时间内，舒眠的最后一丝灵力消散于指间。　　在灵力消失的瞬间，浓郁的黑气立马顺着她的手掌爬上了她的全身。舒眠眼睛一花，支撑不住，向一旁歪倒。　　就在黑气即将笼罩她全身时，突然变淡了，就像融化在了水中一般，氤氲开来。　　与此同时，舒眠手腕上的脉水环突然闪起了绿光，笼罩在她的全身，彻底阻断了所有的黑气。　　黑气消退，舒眠慢慢的缓了过来，她坐起身来，只觉得体内似有一丝不畅，但又很快的平复了，可能是刚才被邪气侵袭的缘故。　　再要细细察觉，突然听到了坑外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声。　　心下一惊，急忙从坑里爬出。　　顺着声音看去，入目是一片鲜红的火焰。火焰中，一个黑影半跪倒在地，扭曲的痛苦的嘶鸣着。　　“师叔。”舒眠喃喃自语，原本苍白的面色，更是没有丝毫的血色。　　她慢慢的走了过去，脑中不停的在想，冯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些痛苦。　　炎火像个吃饱了餍足的小兽，邪气在它的火焰中慢慢燃尽，火苗也跟着小了下来。　　炎火这种鬼怪，最喜欢焚烧邪魔，邪气吞噬的越多，就会越发开心。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这么强大，却不做反抗的，自然吃的开心，简直想吞噬的一干二净。可秦毅不允许它这么做，只能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可即使如此，也已经满足了，于是高高兴兴的消失了。　　火苗逐渐消散中，轻微的喘息声从里面传出。　　舒眠眼睛一亮，不敢相信一般，大步的跑了过去。　　秦毅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向她摇了摇头，独自上前，拿了一张暂时能聚魂的符纸贴在了冯颖身上，他不知道此时的冯颖究竟恢复了多少理智。　　冯颖半跪在地上，就连喘息都觉得费力，魂魄在微微颤动，若非秦毅的符纸，即将要分崩离析。　　她低着头，忍耐着这种即将碎裂的痛苦，自嘲的笑了一下。　　上天给了他们这种人不一样的能力，于是就对他们比普通人更加的苛责。冯家人更甚，知天易逆天难，她改了陈磊的运道，活该会有这种报应，这是她该得的。　　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了呢……　　“师叔？”舒眠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冯颖费力的抬头，看向四周。　　每个人的脸色都那么难看，她不自觉的就想笑，可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见陈磊颠颠撞撞的跑了过来，却有似不敢上前般停在了不远处。　　“冯颖。”他呢喃着，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大声，仿佛一使劲，眼前那破碎的气息就会被立马吹散。　　她疲惫的点头，好似点了，又好似根本没动。　　“小磊，好久不见了。”　　熟悉的声音像是沉重的大山般压了过来，陈磊颤抖的站不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冯颖。”　　“颖姐姐。”　　他哽咽着，泣不成声的喊着曾经称呼过的名称。　　可说了是曾经，那意思就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冯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微微的摇了摇头。　　她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结束。　　她从前没有想明白，可现在也不会后悔，只是一切该过去了。　　只是想到冯家的组训，她坚持着转头看向舒眠，再次不放心的嘱咐:“眠眠，我们有这种缘分，冯家一直保护的脉水环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小心尹家的人又来抢啊。”　　舒眠一怔，在她期待的眼神下默默的点了头，她不由得抚摸上腕上的手环。　　玉镯清凉，像极那晚冯颖在她体内游走的那丝灵力，眼泪一时竟怎么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别哭啊。”冯颖使劲的扯了个笑容，费力的眨眨眼，又看向秦毅：“多谢了。”　　“冯颖，冯颖。我……对不起，对不起。”陈磊哭泣着，断断续续的话语传来。　　冯颖微笑。　　不用对不起，从她决定帮他的那时起，该有的觉悟早已经做好了，只是没想到会祸及了这么多人，不过，对她来说，终于过去了……　　她突然想起了父亲曾经对她说的话：“颖儿，即使天资聪颖，但莫忘组训啊。”　　父亲，是不是那时起就已经开始忠告她了呢……　　冯颖笑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甚至似乎看到了自己的魂魄变成了点点星光，直至回归混沌……　　冯颖消失了，只留下一张符纸飘然落地。　　舒眠握紧了手腕的玉镯，听着耳边陈磊的痛哭，竟也觉得悲伤得不能自已。　　陈晓低着头走了过来，想要将陈磊扶起来。　　舒眠心中不平，愤怒的看向陈磊，一瞬间觉得气息翻涌，又很快停了下来，像是错觉一般。她有些诧异身体的异常，突然就看见跪在地上的陈磊身子一晃，向着一旁倒了了下去。　　“舅舅！”　　陈晓的惊呼声，嗡嗡的在舒眠脑袋里回响着，下一秒，她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也就一会儿。　　舒眠就在秦毅的怀里醒了过来，依旧站在花园之内，耳边还充斥着陈晓喊陈磊的声音。　　“你怎么了？”秦毅低沉的声音近在耳畔。　　舒眠站直了，摇摇头，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或许是就像上次一样，灵力用过头了。”　　她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陈磊，心中厌恶，淡淡的移开目光，对秦毅说：“我们去吧师叔的躯体收回来吧，遵从她的意愿，烧了吧。”　　秦毅点头。　　两人径直走到那个坑前，秦毅下去，小心的将骨头一根接一根的送上来。舒眠站在坑外接过来，轻轻放在一旁。　　等秦毅拿着最后一根骨头上来，和那些放在一起。　　舒眠取下背包，从里边将颅骨取出来和所有的骨头放在一起。　　“秦毅，我们就在这里烧了吧。就用你的那个火，结束这一切吧。”舒眠轻轻的说。　　“好。”　　秦毅招出炎火，身形微微的晃动了一下。　　在舒眠看过来时，安抚的一笑。　　舒眠回头，有些后悔。　　却只是看着眼前，红彤彤的火焰瞬间席卷了那一堆骸骨，火焰中，似乎看见了冯颖那双含笑的眼睛。　　对不起，我没能救了你。　　我会努力变强的，我发誓。　　炎火消失，土地上留下了一堆白色的粉末。　　微风吹过，有些许微末跟随着四处飘散。　　“我们要把它扬在哪里好呢？”舒眠思考。　　“请把她的骨灰交给我吧，我保证会妥善处理的。”陈晓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会和我舅舅一起为他所做的一切赎罪，为这位立碑祈福，烧香供养，或者别的。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都愿意。”　　舒眠回头。　　“陈晓，你们想做什么是你们的事，骨灰不能给你。”舒眠淡淡的开口。　　“可是……”　　“骨灰就洒在这里吧，风吹云散，都一样的。”秦毅打断了陈晓的话。　　“好。”舒眠点头。　　舒眠和秦毅走上前，各自抓了一把骨灰。　　稍微走开一点，手微一扬，白色的骨灰粉末立马随风飘散开来，游走在天地间，竟有一种潇洒自在的感觉。　　一把接着一把，也不知道随着风的吹拂，会到了这世界的何处，会浏览怎样的风景。　　冯颖师叔，或许你也向这风一样，从此自在的游走在这天地之间。　　舒眠默哀。　　将手里最后一把骨灰撒尽。　　　　“对不起。”舒眠看向秦毅。　　“怎么了？”秦毅奇怪。　　“在你受伤疲惫的时候，却还是让你使用灵力。”她的目光看向秦毅血迹斑斑的衣服。　　“不。”秦毅摇头，“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他叹息，“冯师叔被陷害，才让怨气纠缠。她那样的人怎么会自己成为恶灵呢，炎火烧完了这些邪气，也算还她个清净。”　　舒眠沉默，忽然向他走来。　　走到他面前，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　　“秦毅，谢谢你。”　　谢谢你做的一切，谢谢你这么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