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菲芮固有的理念里，既然是过节日，那放假的头一天当然是用来赖床睡懒觉了，接着就是刷刷微博，打打游戏，有好电影看电影，有好吃的聚餐拍美食发朋友圈。再接下来就是……父母受不了她颓废的死宅样，让她赶紧收拾行李滚蛋。　　　　可惜，过了三个月苦日子的生物钟并不这样认为，十分尽职尽责。　　　　菲芮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约是六点钟左右的天光，深深地叹了口气。连开头的睡懒觉都无法满足，剩下的那些更是妄想。她认命地起床，拿着七个铜币的友情价从艾菲斯杂货铺买来的梳子，将长度过肩有些干燥的亚麻色头发梳顺。　　　　她穿做睡衣的长裙十分老旧又打了补丁但很柔软，脱下之后换上了前段时间买的圆领衫、碎皮子拼接外套、夹棉裤子和长靴，虽然依旧是暗扑扑的颜色和简单到完全没有款式可言的式样，却胜在结实保暖，让菲芮在柴不敢大胆烧的冬日里穿着很有安全感。　　　　换好衣服，菲芮走到灶台边，想按照往常的习惯煮点苞米粥果腹，可想到今天怎么也算是好日子——12月31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然这两天就奢侈一点，辞旧迎新，她也吃点好的？　　　　隔壁家之前还送了一小条猪肉给菲芮，当然，以克洛卡大娘的名义来送，却是葛吉尔塞到菲芮手里的。左右推脱不掉，菲芮就当以物易物，回头又买了点烟草塞到了克洛卡大叔的手里。现如今，那一小条猪肉中瘦的部分还挂在灶台上面，肥肉被菲芮拿来熬油了。瘦肉是用盐腌过的，虽然没有香料，味道寡淡些，而且菲芮的技术也就会用盐腌一下，但好歹可以放整个冬天。　　　　皮蛋瘦肉粥是做不了，但瘦肉粥姑且还可以试一试。万亚王国不出意料的盛行西式的餐点，而且主要偏向肉食、奶制品和烤制面包，可惜菲芮还是保留着中式的饮食习惯，平时拿着面包啃啃倒罢了，过节了，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做吧。　　　　菲芮片了一小片肉片，由于刀工不熟练，先切丝然后切成丁，再拿一点点猪油把肉丁炒过，加上一点点多里菜，之后再加水加米来熬粥。多里菜是一种常见的野菜，这里北方的房前屋后都会有一些，还是克洛卡大娘教菲芮辨认的，样子就像迷你版的上海青，却带着一点点香菜的气味。这里的人总是随便煮碗菜汤了事，菲芮却觉得它用作配菜和佐料更好些。　　　　就这样一番折腾，一锅多里菜肉粥就做好了。菲芮尝了一口，嗯，虽然她的做饭技术有待加强，但是这锅中式风味的粥也够得上中规中矩的水平。　　　　煮了一锅，来回热两次，可以吃一天，用料也不算多，菲芮还是很满意的。　　　　“小菲芮？你煮了什么好吃的？我都闻到香味儿了。”　　　　听见克洛卡大娘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菲芮估摸着她是在院门口了，赶忙打开屋门，正好看见克洛卡大娘和葛吉尔都站在门外，克洛卡大娘挎着一个盖着餐布的篮子，而葛吉尔手里提着一尾那草绳穿起的鱼。　　　　“不过是煮了点粥。”菲芮侧身将两人让进屋，“大娘找我有事？”　　　　“我给你送点鸡蛋来，还有自家烤的面包。没有长辈来烤新年第一天吃的面包可是不行的。”克洛卡大娘笑眯眯的，她将餐篮放到屋子里唯一的桌子上，掀开来餐布让菲芮看到了塞得满满的篮子。　　　　而另一边，葛吉尔进门之后什么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鱼拿到灶台边，舀了点水，蹲下身处理起鱼来。　　　　人情一旦欠了，就是此情绵绵无绝期。　　　　菲芮也看开了，她何必拿自己当外来人算计人情得失呢。这本就是健康向上的人际交往，记在心里，来日方长。　　　　“谢谢克洛卡大娘。”菲芮看那一篮子东西，又看了看葛吉尔闷声处理鱼的动作，坐到灶台边将锅盖揭开，“大娘和哥哥还没有吃早餐吧？不如先喝点热粥？”　　　　“我们早就吃过了，我和他刚从科特先生那里回来。你不知道，葛吉尔是一大早吃完饭才出门钓鱼的。今年城边小溪结的冰可厚呢，葛吉尔不过凿了小洞，就钓上来三尾大鱼。”克洛卡大娘边说着边看向锅里，见那粥里还有肉和青青绿绿的菜色，像是很难得的吃食，自然不要菲芮招待。　　　　菲芮明白了，克洛卡大娘和葛吉尔一定是赶早出门给“赤红马蹄铁”的老板科特先生送鱼去了。这鱼肉也算是稀罕了，平日里没人想起吃，但克勒斯城边冬日里的鱼却好吃的紧，也就成了过年时候的大菜。可惜不是人人都能钓到，在冰上凿洞钓鱼也是有很大学问的。葛吉尔能钓上三尾鱼，技术就算很不错了。看来这次，这冬日里的三条鱼是他自己家留一条，老板那边送一条，最后一条关照给自己了。　　　　“既然是从外面刚回来，一定身子寒冷。”菲芮拿了大碗盛了两碗粥，一手递给还蹲在灶台边干活的葛吉尔，一手递给克洛卡大娘，“赶紧喝点热的，把身子暖过来吧。”　　　　克洛卡大娘笑了笑，也就接了过去。倒是葛吉尔，因为处理鱼而满手腥气，他看了看那碗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道：“算了。”　　　　“你尤其要喝。”菲芮干脆端着碗蹲下来，捧着碗挨到葛吉尔的嘴边，“你一大早就去冰面上钓鱼，还要凿窟窿的，该有多冷。我给你捧着，温度应该还可以，快喝吧。”　　　　葛吉尔点点头，将双手悬在身侧，伸头挨着碗边喝起来。　　　　粥熬得不稀不稠，正好可以轻轻一吸便滑进嘴里。这边葛吉尔刚刚尝了一口，那边早已经喝起来的克洛卡大娘的赞叹声就扬了起来：“小菲芮，你这粥煮的可真不错。是不是还放了多里菜？”　　　　“是的，放了一点。”菲芮随口应着，眼睛还留意着端着的粥碗，生怕自己走神没端平，再漏了葛吉尔一身。　　　　见葛吉尔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并不像克洛卡大娘那样边喝边赞叹，边喝边讨教做法，菲芮便有些忐忑地问他：“葛吉尔哥哥，这个粥不合你的口味吗？”　　　　葛吉尔目光闪了闪，大口地喝完了碗里的粥，然后才回答：“不，很好喝。”　　　　“哪会不合口味，他这样才好，喝快些，省得你一直端着碗。”克洛卡大娘走过来，将菲芮手里的碗拿走，连着她刚刚用的碗一起洗干净放到了一边，“小菲芮，你还没吃早餐吧？快把这锅里剩下的粥喝了吧，然后让大娘给你煮个鸡蛋。你现在可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光顾着赚钱，不注意营养。”　　　　被克洛卡大娘一打岔，菲芮愣了一会儿，才动手给自己盛了粥，坐到桌子边吃起来。她一边吃，一边看着克洛卡大娘利落在灶台上加水煮鸡蛋，还是敲开蛋壳后让蛋黄和蛋清下滚水的那种做法……她默默地别开眼去，正好看见葛吉尔将鱼处理干净，站了起来，他先将穿了草绳的鱼挂了起来，又用清水洗了一下手，然后转身准备去拉屋门。　　　　“你还要出去？”菲芮见他开门要出去的动作，马上出声询问。　　　　葛吉尔点点头，皱眉道：“手上有鱼腥味，熏人。”　　　　“你等一下。”菲芮紧扒了几口粥，吃了个碗见底，然后跑到灶台边拿了盐罐子来，顺便在克洛卡大娘盛出来的鸡蛋上撒了点盐，而后抱着罐子走到葛吉尔面前，“拿点盐放你手上，你好好搓一下，搓完了冲掉。”　　　　葛吉尔看了菲芮一眼，将手伸到菲芮面前。　　　　看两个人处理完了，克洛卡大娘端着煮好的鸡蛋递给菲芮，“趁热吃了，就你吃鸡蛋给盐。”　　　　菲芮嘿嘿一笑，接过勺子和碗。　　　　她这段时间算是知道了，除了烤肉煎肉排和烤面包的水平，这个世界在面对其他烹饪材料时的烹饪技术还停留在煮熟了事的阶段。克洛卡大娘烤面包是一把好手，其他的饭菜真心做的很一般，而爱莲娜嘛……那就是比一般还一般。　　　　督促着菲芮吃了鸡蛋，克洛卡大娘和葛吉尔都像放下一桩心事一般，带着欣慰的与菲芮告别。临走前，葛吉尔问菲芮：“往年皇家组织的庆典都是你父母带你去的，今年，要不要我陪着你去？”　　　　“啊？庆典？”　　　　“就是明天的新年祭啊。”克洛卡大娘在一旁见菲芮一副懵懂的样子，不由得插话，“你看看你这丫头真是忘性够大的。往年你都吵着要去的。说是皇家举办的比赛绝对不能错过。”　　　　“是吗……”菲芮生怕露出什么破绽，糊弄道，“这不距离着也有一年的时间了，这几个月的事情又多，就把这件事情忘了。”　　　　葛吉尔没追问什么，只是说道：“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也该热闹一下。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啊？哦……”菲芮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