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在在月生临家里晃悠了一天,直到日落西山,依然是一筹莫展。 今天一整天没有任何动静,更别说看见什么鬼影,月生临也只是在吃饭的时间出来,其他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间里,这段时间来他受到太多惊吓,现在整个人战战兢兢,家里不能弄出定点大的声音,怕他再收到惊吓,而他自己也异常沉默,若非有必要,他可以安静一整天。 江墨大概了解情况,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只唱戏的女鬼要盯上月生临,难道是巧合? 天黑的时候,月生海让江墨留宿在这里,要是半夜有什么情况,她也好应付。 应付? 江墨觉得自己被高估了。 而蔺傒文是准备回去的,月生海强行挽留,“蔺教授,这家里面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还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事的半吊子仙姑,现在这里也就你和我能派得上用场了,可能你觉得神神鬼鬼的很荒谬,但是看在生临的面子上,你至少别走得这么快……” 江墨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她确实没有十分的把握自己能顺利完成这项大任,心是有余的,就怕力不足。 蔺傒文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江墨觉得,对于月生临遭遇的事情,蔺先生的反应一直淡淡的,看见点什么也只是随便冒出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已,江墨猜不准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太阳下山之后,宅子里一直没有动静,月生临吃完晚饭就回屋了,期间也没有出现过什么状况,应该是那几张符起了作用。 晚饭后,月生海让人泡了壶茶过来,点名要铁观音,而且还让江墨多喝一点,提神醒脑,怕晚上有什么情况她反而睡着了听不见。 月氏夫妇心系着事情的进展,尤其是月妈妈,“沈小姐,事情怎么样了?查出来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没有?” 江墨看着冒热气的茶杯,说:“喜欢唱戏的鬼,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以前我在一本志怪书籍上看过,生前为乐师的人,死后魂魄不散,结合世间的灵与气化为一只鬼伶附于琴身,不过这类鬼魅并不害人,只因执于心中所念流连人间,书里面说道,鬼伶碰到了知音会现身。” “知音?”月生海说:“我记得生临不会唱戏啊,家里也没有人好这个。” 月妈妈点点头,“是啊,我们家里没有人会唱戏。” 江墨想了想,说:“祖奶奶不是会么?” 月生海好笑,“那她找祖奶奶交流去啊,找生临对牛弹什么琴?费劲!” 江墨:“……” 蔺傒文抿了一口茶,说:“万事总讲个因缘,生临有此遭遇,不会是巧合。” 江墨看了过去,“我也这么认为。” “因缘?”月生海觉得简直滑稽,“这样的遭遇得干多少坏事啊?生临生平干过的唯一一件坏事就是瞒着我三叔三婶交了个女朋友。” 月妈妈说:“这个也不算坏事,他长大了,这是他的自由,我们没有怪他。” 月生海继续道:“非要说的话也就这一件事,反而是他做的好事可以出一本功德册了,而且他喜欢做义工,蔺教授是他的老师,他在学校时是什么表现教授应该清楚,他做的好事恐怕连市长都恨不得给他颁一个功德奖。” “佛经里说:法不孤起,仗境方生。”蔺傒文看着橙黄清澈的茶水,说:“诸法因缘而生。” 月生海笑笑:“蔺教授教交古文的,对佛经还有研究?” 蔺傒文说:“谈不上研究。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想办法找出个中缘由,才能断的干净。” 月生临的父亲听了半天,忽然问道:“依蔺教授看,该怎么找出个中缘由?” 蔺傒文说:“这是沈小姐的工作。” 江墨听得入神,回过神来看向他时才发现他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她喃喃自问:“……怎么找?”她站起来慢慢来回踱着步。 今天几乎把月家整个宅子给翻了个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月生临招惹了一只女鬼,唱戏的女鬼,唯一能联系的起来的,就是书房里祖奶奶那张花旦扮相的照片,而祖奶奶跟月生临的女朋友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些东西联系起来还挺荒谬。 可是祖奶奶跟月生临女朋友长得相似,又跟这只女鬼有什么关系? 江墨停下来,问:“月生临之前交过哪些喜欢唱戏的女朋友么?” 月生海摇头,“他就这一个女朋友,特别专情。” 江墨的右手捶了捶左手掌心,她决定从这条线的中间人下手,她坐下来问:“你家里还有没有关于你祖奶奶留下来的东西?或者你知道那些关于你祖奶奶的事情。” “这个我了解的不多,问问三叔吧。”月生海看向了月生临的父亲。 月三叔叹了口气,缓缓道:“先祖父与先祖母就是很正常的一对夫妻,当年两家人门当户对,指腹为婚,到了年龄就结婚了,不过先祖父有个爱好,喜欢听戏,当时还结识了一个女戏子,两个人互为知音,偶尔有来往,”他说着停顿了一下,解释了一句:“不过这些是先祖父成家之前的事。” 月生海听着觉得有些惊奇,原来他祖爷爷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他之前可没有听说过。 月三叔继续道:“先祖父成了家之后,为了避嫌就没再见过这个女戏子了,倒是先祖母,知道他有这个爱好,自己也去学了一段唱给他听,当时先祖父还特意托人找了关系购得一台照相机,所以才有书房里的那张照片。” 江墨觉得既然开了这个头,那最好就顺着这个方向找下去,她说:“月老先生,冒昧问一下,家里除了那张照片,还有没有其他一些关于令祖母的遗物保留了下来?” 月三叔犹豫地眨眨眼睛,想了一会,说:“有,当年我父亲依照先祖父的吩咐,好好保留了下来。”他说着站起来,“沈小姐请跟我来。” 月三叔领着几个人去了二楼的书房,书房其中一面书架底下有个上了锁的柜子,月三叔在书台的拖柜里拿了钥匙过来把锁开了,打开两扇柜门,从柜子里面取了一个木箱子出来,木箱子上面也有一把锁。 无论是木箱还是铜锁都非常老旧,看两样东西的设计,似乎都属于明清年间的东西。 月三叔把木箱子的盖打开,说:“沈小姐想找些什么,自己看看吧。” 江墨往箱子里瞄了一眼,里面放的是一些书信,她把信件拿出来,压在底下的是几本线装书籍,她迟疑着问道:“我可以看一看信的内容么?” “看吧,也不是什么秘密。”月三叔扶着他太太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书信一共三封,江墨拿了其中一封小心翼翼拆开,倒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吾友雅鉴: 见字如晤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与君相识,乃玉三生之幸。 尔情拳拳,吾心款款。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祝頌君安。 玉上 …… 这封信字体娟秀,内容非常简洁,字里行间情深意切,是一封互诉衷情的情书。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既然是亲密的男女之间的书信往来,为什么开头的问候语是“吾友雅鉴”?“吾友”和“雅鉴”都是用于友朋之间书信往来的用语。 还有一点,落款没有注明日期。 按理说,月家世代簪缨,而能与月家门当户对的也不会是平常人家。既然是贵门小姐,尤其是还读过几本书的,理应当非常注重这些细节的。 江墨拆了另外两封信,格式是一样的,内容也差不多,不过都是女方写给男方的,男方回复的信,江墨没有在箱子里找到。 她冲旁边的月生海问道:“你祖奶奶的名字里有个玉字?” 月生海正拿着信在看,看了半天云里雾里,不知道里头的“拳拳”“款款”之语是个什么玩意儿,听到这话,他回过神来,点点头说:“对,是有个玉字。” 蔺傒文也看了书信的内容,依然没有什么表示。 江墨一开始对他可是寄予厚望的,现在她的内心里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就是想过来凑个热闹而已? 蔺傒文把信叠好放回木箱子里,抬起头来对上了她来不及收回去的带着几分疑惑的视线,他把手里的照片递给她,说:“这些压在那些书籍的下面,你看看。” 江墨见是几张照片,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不就是祖奶奶的照片么?都是戏中的扮相,没有一张生活照。在那样的年代里想要照个相不容易,好不容易能有照相的机会,居然留下的全是戏里的影子,却把原本的面目给替换了。 江墨把照片交给月生海时,问:“为什么没有你祖爷爷的照片?” 月生海接过来也看了几眼,“据说是当年祖爷爷的意思,他走的时候只带了一样和祖奶奶的定情之物,葬在了祖奶奶的旁边。” 这箱子里面的东西淌江墨产生了几个疑点,就是书信上面不符合常理的几点,但是对目前的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帮助…… 江墨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一个非常狗血的脑洞成了形。 月三叔说,月生海的祖爷爷在成家之前认识了一个女戏子,两人互相结为知音,她想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会不会是这两人情投意合,相知相许,原以为可以双宿双栖,终成眷属。 谁知后来,月家祖爷爷却娶了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为妻…… 于是女戏子含怨自缢,魂魄化为了鬼魅,在一百多年之后上门找月家后代算账? ……在一百多年后? 会不会久了点? 直到睡过去之前,她都还在深度挖掘着那个旷世狗血的脑洞…… 夏夜清凉,月光如练。 【斟美酒不由我离情百倍,恨不得与张郎举案齐眉。 【张郎啊! 【学梁鸿与孟光夫高妻贵,又何必到长安去候春闱。 【做一对并头莲朝夕相对,不强似状元及第衣锦荣归? 一曲戏腔幽怨缠绵,像从远处飘来,由远及近,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似乎迷失了方向,漫无目的,只身凄苦又茫茫然地流淌在的黑暗中。 张郎啊! 张郎啊! 月郎啊! 月郎啊…… 江墨猛然睁开眼睛,怔怔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心脏砰砰直跳…… 张郎…… 还是月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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