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碧海青天居。 主寝殿。 “嘭!” 一声巨响之下,寝殿的门竟是突然被人一掌震开来。 呼啸的夜风携裹着凛冽的寒气灌进寝殿中,直吹得那深夜骤然闯入的少年如雪的衣袂烈烈作响,而那墨发披散的少年神色冰冷如寒霜,带着凛冽杀意的声音层层激荡在空旷幽寂的寝殿中:“萧易寒!” 寝殿深处,一支清冷的白烛正幽幽燃烧着,此刻随着那破门而入的巨响,本是安静稳定的烛火被呼啸灌进的寒气直逼得摇曳凌乱起来。 而那半明半昧,幽微晃动的烛火下,一个冷寂萧杀的白衣人执着一把细长而锋锐的刻刀,依旧慢慢刻着一卷竹简,竟是连眼都不曾抬半分。 好似不问苍生沉浮的冷漠神祇。 无喜无悲,无动于衷。 半晌之后,萧易寒才缓缓顿住握着刻刀的手,望着竹简上未曾刻完的《孙子·军行篇》,淡漠地开口道:“你有事吗?” “萧易寒……你真真是好手段……”少年闻言气极反笑,一头披散的墨发被寒风吹得凌乱飞扬,苍白着脸,心中巨大的失望与刺痛直气得他浑身都在发抖,咬牙冷笑道:“你欺我是个没有眼睛的瞎子,难辨真假,竟堂而皇之地拿人来冒充哄骗我!我果然是活该瞎了眼的……还答应做你的走狗替你卖命,活该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活该被你耍得团团转!” 他素来都冷静自制至极,极少对外显露出如此激烈的情绪。如今气成了这般模样,明显是被萧易寒故意欺他眼盲而彻底刺伤了自尊。 萧易寒指尖蓦地一凝。 无声无息间,他手中细长锋锐的刻刀竟是碎为了齑粉,从苍白冰冷的指缝间流沙一般漏下。冷寂萧杀的白衣人缓缓抬眸,鬼火一般森冷的目光望定了少年,一字一顿地道:“你找的人,根本不在苍云之巅,你要本尊拿什么给你!” 少年神色一震。 而萧易寒已然一步一步走下了冰凉的汉白玉台阶,直朝着少年步步逼近,鬼火一般的目光森冷寒彻如刀锋:“你为一己之私,黄金台高挂血书,动摇江湖安宁;不问始末因由,杀本尊座下九位绣衣直指;桀骜不驯不思悔改,认定本尊故意欺瞒。却可曾有一时半刻想过,自己是否做错?” 少年怔怔然听着萧易寒一连串冰冷无情的质问,心中震惊纷乱至极,神色茫然地步步后退:“不……不可能……明明是你抓的陌陌,她怎么可能不在苍云之巅……怎么可能!” “她若是真的在本尊手中,本尊也不必找人代替她了。”萧易寒冷冷站定,鬼火一般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半晌,终是冰冷无感情地道:“擅闯本尊寝殿而不死……没有下一次。” 那披头散发的少年苍白着脸沉默着,单薄白衣下的指尖亦是不由自主地深深嵌进掌心中,半晌,他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嘴角,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然而,他只不过刚刚迈出了一步,萧易寒毫无感情的声音便已又在身后冷然响起,仿佛已然洞彻他所有的想法:“别说你根本活着走不出苍云之巅……你若是真的想找到她,惟有留在苍云之巅,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少年的脚步一滞。 “背负着杀手子夜的通缉犯身份,又双目俱盲,凭你一个人,如何去找?”萧易寒毫无感情起伏地道:“你若是好好留下,我自会替你追查她的下落。” 少年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道:“你杀她满门,而且生怕她揭破你的罪行阴谋。找到她,你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一个人是生是死,不是我决定,而是由他的利用价值来决定。”萧易寒神色淡漠,缓缓地道:“只要你肯臣服效忠于苍云之巅,她活着,便比死了更有价值。” 少年沉默许久,半晌,却是看不清神情地问道:“那个冒充她的人,是谁?” 萧易寒毫无感情地道:“她的双胞胎姐姐,雪阡。” 少年一怔:“原来你并没有杀她……” 萧易寒却已冰冷无感情地道:“既然已经被识破,雪阡已不必留在你身边了,明日自会有人送她走。” 少年闻言,下意识地问道:“你要把她送到哪里?” 萧易寒毫无感情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碎龙渊,修罗炼狱。” 少年的神色忍不住微微一震:“你……” “完不成任务的人,自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萧易寒的声音冰冷无感情:“她的任务是把你留在苍云之巅,而让她完不成任务的人,是你。” 少年闻言,彻底沉默下去。 半晌的寂静之后,他终是低眸敛去了所有的情绪,面无表情地道:“我会留下。” “很好。”萧易寒似是早已料定他的反应,毫无感情地道:“我会为你追查雪陌的下落。而雪阡既然还有留住你的价值,在找到雪陌之前,我不会杀她。” 而少年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眸望着他的方向,终是忍不住冷笑地道:“除了利用价值,除了逼迫威胁,除了筹谋算计……萧易寒,你的人生里,还有别的东西么?” 白衣人静默半晌,终是淡漠地道:“在你心里,自然没有。” 凛冽的寒风吹得少年如雪的衣袂烈烈作响,亦吹得他墨色的长发凌乱纷扬,他看不清神情地转身离去,隐没在寝殿外浓重的夜色中,只余冷冷的声音随风送来—— “既然如此……惟愿萧盟主长命百岁,坐拥无上权柄,享尽毕生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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