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帝墓魅影(1)

朝阳斜照,将大漠的沙面打磨的如同耀眼的黄色宝石,透着干涩涩寒冽冽的亮,初生的阳光像晒化冰层一样,把夜里冷透了的白沙风驱赶到天边的尽头。朝阳下的连绵沙丘是难以言说的奇异景色。光与影以最畅直的线条流泻着分割,金黄和黛赭都纯净得毫无斑驳,像用一面巨大的筛子筛过了。终日不停息的风,把山脊、山坡塑成涛浪,是很惬意平整的波纹、不掺一丝涟漪。所以满眼皆是畅快,举目所望,一切景致都被铺排得大大方方、明明净净。色彩单纯到了圣洁,气韵委和到了崇高,纠缠着淬蓝的天空在暗讽着什么似的,偏偏是这里的天空宁静的近乎邃远。宁之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擦了擦眼,脸上遮沙的薄纱早就吹掉了,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去揉眼的,越揉越干,还会有沙尘被揉进眼睛,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把眼前白晃晃的沙丘臆想成一片深水,阳光注入黄澄澄的水里,染成浓烈而深沉的橘红色,那一定是壮美可怖的。

宁之禅想发笑,那深水颜色多么可悲呀,相近于浑浊的泥水,相近于沼泽地掀开乌黑地皮之后的颜色,可陷于沼泽和陷于沙漠都是一样的境地,或许沼泽还要好一些,可以饮两口泥水呢!宁之禅摸了摸腰间的骆驼胆囊,由于长时间的失水,胆囊不会腐烂,而是变得和鸡蛋壳一样脆弱,但要皱的多,一碰就会横生许多纹裂。狂风荡过眼前几捧从沙子中偶尔露出的骇骇白骨,莫大的凄凉感呼啸而过,在近处翻滚,嘶啸,升腾。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脚指尖慢慢窜到后脑勺,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景色也变得无限的远,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近处是黄沙,远处还是黄沙。宁之禅的耳朵开始出现轻微的嗡鸣,那是除了虫鸣的惨叫之外的另一种声音,像是有人在耳边圣咏,又像是有人在低叹。

他颤颤巍巍的走着,身后的人似乎在呼喊他,也似乎没有,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从眼前看见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瞪大了眼努力的分辨,渴望从那看出点和沙漠格格不入的景致。沙漠里流动的海市蜃楼中,常常有飘荡的渔船和辉煌的宫殿。可是那一点东西却非同之前,破旧城池的街道和黄沙堆成的坟墓比邻而居,瘦骨的棕林和更加瘦骨的男人赤身裸体、蜷缩着身子,卑微的躲在阴暗之下。那树和那人像是活的,一揉眼,都化作了沙土,只剩破旧的城池,荒凉的沙道上,骆驼的白骨蔽野。在那崩塌的沙丘之下,是犹如古战场般罗列的人骨和财物。

耳边的杂音越来越大,等宁之禅费劲的把两脚钉在沙坑里站稳的时候,已经宏大的如同高声唱喝,一声声的砸进脑海,振聋发聩,隐隐约约宁之禅听到有什么人在轻敲着一件铁器,声音轻灵脆响,滔滔直上九天,要震开一切晦暗哑涩,要击开所有的昏沉诡暗,忽然一切噪音离体而去,世界似乎变得深邃渺远,只剩风吹动沙子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宁之禅终于看清一副景象,那是一只手,在抚过一道圆形的残缺石墙,指尖和石墙之间迸射着不明的光,石墙表面律动着难以磨灭的记号。

宁之禅闭上了眼,去思索着那些记号,是文字么?要么是图画?可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欣喜自宁之禅闭上眼之后就从心底蔓延开来了,像是回到了家,回到了血脉初流的地方。他手舞足蹈着,放肆的将满含沙尘的风狂猛的呼吸到肺里,感受着从肺里传来的一丝丝粗糙的反馈,他畅快极了!

七名黑袍人站在一群妖魔般舞动的孩子身后,久久沉默。沧桑的声音终于点破沉寂,带些迟疑的开口:

“近了……他们的对墓里的那位有感应,好像两块磁石相互靠近一样,此时墓里也会因为他们的靠近产生变化,那道门会为他们洞开。”

“是啊,虽然我们号称那人的族裔,其实从未拥有过他的一丝力量,我们只不过是……奴族而已,只有这些人,才从血液中继承了他最精粹的伟力!他们是江湖之上的未来,整座江湖只有在他们的羽翼下,才能继续那个谎言……”

黑袍人们继续沉寂着,跟在这群状态愈发癫狂的孩子们后面,缓慢行进。十二个孩子有的哈哈大笑,舞动着四肢,有的哭泣不已,在地上奔爬,白发男孩披散着头发,脸皮瘫痪般抽动,眼睛不正常地嘀哩咕噜直转,金衣女孩诡异的笑着,撕扯着头发,只有宁之禅伸展开双手,满面自信的朝着前方坚定的走,要迎接什么似的。

“那个孩子感受到的东西和别人似乎不太一样……他的确是那人的后裔吗?”

“即是大司公找来的,应该不会错。”

十二个孩童做着难以理解的动作,各行其道又互不干扰,相同的是他们变得满面红光嘴唇莹润,好像根本没有在沙漠中呆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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